秦淮泊看向齐静春，此刻师徒二人心中千言万语，却也尽在不言之中。
哪怕是对于齐静春这种入过一次洞窟的人而言，他对其中的存在也是一无所知。
虽说他是成功活着出来，并带出了那真言秘术，但既是传承，必然涉及到试炼，越是珍贵的传承，试炼便越是严格。
不过，齐静春对于秦淮泊有信心，这也是为何他要花费如此大的精力找到他。
若是以他的天资与心性都无法彻底弄明白梦窟奥秘，别人自然也无法。
“去吧，若是碰到有何有趣之事，切记用为师教给你的秘术！”
秦淮泊顿了顿，旋即拱手去拜。
“师父，弟子去了。”
说罢，他转身走进洞窟之内。
齐静春所言的秘术，是今天才传给他的，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术，不过是在神魂之上篆刻文字的法门。
就好比在骨头上留下字迹，以同样的手法，只要神魂足够强大，亦可在魂体之上留下不灭文字。
如此做，是担心秦淮泊离开梦窟后，也会忘记其中所经历的一切。
这般一来齐静春便难以得知其中的秘密了。
而此刻，秦淮泊一走入洞窟之中，瞬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比起两日前走入这里，眼下这座洞窟，似乎要更黑一些。
那种黑，似粘稠无比的脓液，能够吞噬一切，就连修士的目力与感知，在这其中都无法散开。
唯有前方不知多远之处，一束月辉落下，照在一块空荡荡的大石头上。
秦淮泊朝后看去，才发现身后也成了漆黑一片，要知道，那洞窟入口应该就在不远处才对，而若无意外，他应该是能看见齐静春的身影的，结果，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能宛如瞎子一般，缓步朝着那束月辉前行。
然而，分明看起来不远的距离，秦淮泊却走了许久，那束光保持不远不近，更奇怪的是，秦淮泊忽然有些累了。
他坐在地上，黑暗将他整个人包裹，他从未这么疲倦过，但还是意识到，这洞窟之中，必然有什么东西，在蚕食着他的精力。
更奇怪的是，他没见到其他人，按理来说，姜灵子那批人也该进来了。
紧接着，他意识变得无比沉重起来，作为化龙境修士，可以数月不眠不休，但今日他忽然很想睡去。
当秦淮泊眼皮一合时，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周围，自己正坐在井口边，眼前是一盆已经浸湿的衣物，他双手已很自然地搓动起来。
身旁，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说，咱能给李师兄洗衣也算是运气好，若干得好的话，李师兄说不得会奖励咱，据说下个月，他便要与道侣成亲了，真羡慕啊，到时候又是一对神仙眷侣。”
秦淮泊看了过去，身侧不远坐着另一人，相貌平平无奇，脸颊上挂着一颗黑痣，黑上还蹿出了几根毛发，实在太过显眼，因而很难不将注意力放在此人脸上那颗黑痣之上。
“看什么看，难不成是不认识我了？”那人道。
秦淮泊这才想起，对方名叫田中，与他一般，是仙庭杂役弟子，二人入门后，大部分时光都形影不离，算得上最要好的朋友。
等等……
秦淮泊面色忽然疑惑起来，不对，他应该是九耀弟子秦淮泊，不是什么仙庭之人。
此刻回想起来，不禁得头疼欲裂，那些记忆似乎都变得断断续续，宛如一场梦结束过后，许多刻骨铭心之事，竟是随着意识清醒给忘了。
“不对，不对，我是九耀之人，我来自东荒青州，那不是梦。”秦淮泊无比坚定地道，随之更多的记忆开始涌现而出。
田中看着他，不禁把小板凳一挪，凑进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关切道：“你没事吧？”
秦淮泊摇了摇头，道：“没事，我险些以为此前经历是一场梦，若是那般，就太过可怕了。”
田中闻言一笑，道：“你如何能确定那不是一场梦呢，你我一同拜入仙庭，本以为能求仙问道，谁知却成了整日在此清洗衣物的浣衣工，如此生活，倒不如是一场梦呢。”
秦淮泊看了眼周围，奇怪的是，随着以前记忆的回流，新的记忆也开始出现。
他对这座仙庭，甚至对周遭环境，也变得熟悉无比。
这里，是仙庭外门杂院，乃是一众杂役所居之处。
而就跃过身后那堵墙壁不远，则是仙庭弟子居处，一墙相隔，里面之人十指不沾阳春水，饮风喝露为仙人，他们却是困守在这日复一日的杂务之中。
秦淮泊再度出现了一瞬的迟疑。
“到底哪个是真的？”
眼下的世界如此真实，而记忆中，安若曦、苏玉妃还有他那父母的面容，似乎不再清晰。
他有些分不清了。
“还能哪个，当然是更加艰苦的这个才是真的咯，你别开小差了，赶紧洗完晾干，记得你那衣物晾的时候，要放几棵清香花，李师兄最爱这花的香气。”
秦淮泊浑浑噩噩地将衣服洗完，田中则是在一旁说个不停，说他最近便有些不太正常，想必是因为不久之前的事受刺激了。
当时秦淮泊在去后山的路上，不小心撞着了一位外门的师姐，那师姐当即便一顿咒骂，说他意欲占便宜，最后挨了骂不说，还因为此事险些被逐出仙庭。
秦淮泊听得这事，神色又是一滞。
难不成的确因为这个，最开始梦中才有他意欲玷污圣主之女而被降为杂役之事？
不对，他年不过三十，便是化龙中境修士，身负宗门大恨，这些都是假的？
还有太虚禁！
想到此处，秦淮泊这才内视己身，不由傻眼。
什么化龙中境，眼下他体内气海未开，一片混沌，堪堪刚入四极之境！
什么先天道骨，什么脊骨化龙，什么太虚禁，更是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什么化龙中境，什么名震四方，他的现实，不过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仙庭杂役，连弟子都算不上！
就在这时，有一群人拦住了二人去路。
田中立马闪身避开，而秦淮泊则是尚在惊愕中，便这么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登时，他被推倒在地。
“哪来不长眼的，原来是你小子，怎的，洗衣服洗傻了不成，敢冲撞我，给我跪下道歉！”
抬起头来，就见得一个大汉双手抱胸，说话时凶神恶煞，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