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有一个小洞口。”
龙影卫很快找到了温瑶玥和燕寻安的藏身之地。
温瑶玥辛苦大半日堆砌起来的小洞穴,被龙影卫三下五除二地推翻。
她的心怦怦乱跳,面色保持平静威严:“…父皇派你们来,是缉拿?还是刺杀?父皇的意思,你们真的理解对了吗?”
龙影卫相互看了看,他们收到的旨意,就是杀无赦。
剑刺了过来。
“…当父皇气消了的时候,就是你们集体为泽王陪葬的时候。”
温瑶玥不急不缓,镇定从容的话音刚落,剑堪堪停在燕寻安的脖颈处。
温瑶玥再度开口:“连废太子母族的亲舅舅元征谋反,皇上都留了三皇子和皇后一命,至今好吃好喝圈养着。
何况是一直受着恩宠的泽王呢?
父皇只是因一时气恼,才下了杀泽王的命令,可当父皇气消了的时候呢?
那时,父皇会因为杀了泽王而追悔莫及,你们定会成为父皇的发泄对象,受极刑而死,也说不定。”
龙影卫的长时间犹豫,让温瑶玥害怕会有一根筋的龙影卫执意杀燕寻安,毕竟他们武功高强,不代表理解力和变通能力好。
于是给了一剂安心药:“你们带我们回皇都,见到父皇后,若是父皇因为你们没有杀泽王而问责你们,我便亲自跟父皇说,我的夫君泽王乃皇室子,就算死,也必须由皇上亲自动手,以免污了皇室血,所以才说动你们将泽王带回皇都。”
龙影卫向来只负责皇上安危,再就是陪练太子和泽王。
这次的刺杀任务,是他们接到的唯一任务。
如果没有不得不让皇上改变心意的理由,他们不敢不从。
可王妃一句话,实在虚无缥缈。
温瑶玥没想到龙影卫这般难以被说动,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父皇一定不会杀泽王,因为父皇不可能让长孙没有父亲。你们也别忘了,三皇子沦为废太子都没死,从未犯过大错的泽王,一定不会死,更何况还有未来长孙。”
龙影卫们瞬间明白,泽王妃有身孕了。
皇上对皇家新生命的渴望,他们做影卫的,都是知道的。
因为皇家每有一位新生命诞生,皇上都会派一部分影卫日夜守着,防止任何人动手脚。
然而那些小生命,最后还是都早夭了。
皇上总会难过很久。
所以,泽王若有皇长孙即将出世,皇上一定会容情不杀泽王。
“好,我们护送您和泽王回都。”
温瑶玥内心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眼下要先救泽王,他快不行了。”
一名龙影卫冲了过来:“请将泽王暂时交给我们。”
温瑶玥松开了手,她看见龙影卫将随身的生血药丸,喂给了燕寻安,重新处理了燕寻安身上剑伤,在伤口上撒了大量药粉。
还有好几名龙影卫,将体内真气输送给燕寻安。
“泽王妃,泽王的情况暂时稳定了,我们现在背着泽王出山。”
温瑶玥点头:“能否通知军队,与我们汇合。”
“回泽王妃,我们已经将皇上的旨意,交给了大军,让他们速速回都,泽王则交给我们了。”
“……所以颈口是你们提前四五日设下的埋伏,是你们故意要将泽王和大军分开,做这么多,只是想秘密杀了泽王,对吗?”
龙影卫抱拳行礼:“职责所在,还请泽王妃见谅。”
温瑶玥望向燕寻安,心很是沉重。
出了山,龙影卫寻了大夫,替燕寻安看诊,也确诊她的确是孕脉。
回都的路上很顺利,燕寻安在第四日的时候,终于醒来,正好看见将热水壶递进来的龙影卫。
他弹坐而起:“……瑶玥……别怕。”
沙哑的声音,全是戒备和警惕。
温瑶玥接过水壶:“先出去吧。”
龙影卫退下,继续驱赶马车前行。
温瑶玥笑侃:“这次换我救了王爷。”
温瑶玥让燕寻安喝了热水,吃了温粥,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燕寻安陷入了沉寂。
温瑶玥的手附在他的手背上:“……好好养伤,什么也不要想。等回了皇都,总会清楚父皇为什么这般对你?”
燕寻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木纳地点了点头。
“…寻安,你不好奇吗?我怎么就……”温瑶玥转移话题,指着自己的小腹。
“我知道的,余大夫给你治脸的时候,研究过你的脉搏,他后来结合瑶祖为你治疗的药方,知道你喝了一种烈阳草,这种草与梅花印的阴血之毒结合,让你的血呈阴阳一体,所以你才……”
燕寻安也指了指温瑶玥的肚子。
假孕的话题,总算让燕寻安的情绪好了些。
外面的龙影卫却听得一头雾水,眉头拧成一条线。
温瑶玥轻笑:“所以我感觉不到梅花印的疼痛了。以后王爷疼,也可以找至阴的草药吃一吃,与你的梅花印阳血结合,也能呈阴阳。”
“……男儿身没有这个…”燕寻安指了指温瑶玥的小腹,“所以根本不会出现你这样的情况。”
温瑶玥揶揄:“…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看着温瑶玥略带深意的笑,燕寻安一瞬就明白了:“……太监?”
“……哈哈哈,”温瑶玥忍俊不禁地笑了。
燕寻安将温瑶玥搂进怀中:“你诋毁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了啊。”
“……玩,玩笑嘛。”
宽阔的胸膛,男性独有的厚重安稳,让温瑶玥产生很强的异样感。
她轻轻推开燕寻安。
然身体没有了燕寻安环抱的温度,又顿感一瞬的空落。
“…救泽王,主攻马车上的影卫。”
温瑶玥和燕寻安同时推开马车窗子,是一群完全不认识的北冥人。
燕寻安制止:“住手,本王无事,你们是谁派来的?”
为首的人跪下:“属下一川,乃北冥大王子皇甫川的贴身护卫统领,奉命前来保护泽王您。”
“…有劳了,那便一起回都吧。”
马车窗子重新关上,车上两人均是疑惑。
“…寻安,黄川知道你有危险。”
燕寻安思虑:“龙影卫离都,无人会猜到影卫是来秘密刺杀我的。黄川却知道,这说明他知道父皇杀我的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到皇都后,我们面见父皇,再大的误会,总会说清楚的。”
“…嗯,”燕寻安对外吩咐,“加快行程。”
温瑶玥问:“你对黄川这位妹夫,还满意吗?”
“…他听韵儿的话,帮过我数次,我应该感激他。这次他派贴身护卫前来,我也该触动。可是北冥那儿,我实在不放心…”
温瑶玥轻笑:“说得这般含糊不清,你是不满意呢?还是舍不得韵儿嫁人?”
“…瑶玥…,我,我只是希望韵儿更好。”
温瑶玥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也希望她好,真心的。”
一路日夜兼程,温瑶玥和燕寻安终于到达皇都。
一堆惊天的消息,铺满大街小巷,炸得温瑶玥和燕寻安不敢置信。
“废太子勾结禹王,造反了,刺伤了皇上。”
“皇上今日愈发伤重,已经不能早朝。”
“是啊,大臣们今日都在极速通知泽王回都呢。”
“可不得极速通知吗?万一皇上驾崩,唯有泽王能继承大统了啊。”
“呸呸呸,不怕惹事上身,说得隐晦点,我们都能心照不宣。”
“我不是着急吗?泽王这个时候不在皇都,要是禹王和废太子用武力谋反,都城肯定会乱起来,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老百姓。”
“闭嘴吧,能不能嘴巴有个把门的。”
……
“瑶玥,我先走一步。”
燕寻安前所未有地慌了,他不顾刚愈合的伤口撕裂,大跨步地出了马车,要了一名龙影卫的马,在街道上大喊:“让开!”
所有龙影卫也极速赶往皇宫。
温瑶玥要了黄川一名护卫的马,也骑马追去。
百姓们纷纷让道,有人认出了:“最前面骑马的是泽王,上次皇贵妃跳城墙的时候,我见过。”
“对呀,真的是。”
“太好了,这下乱不了了。”
……
温瑶玥来到父皇寝殿外,见龙影卫跪在门外两侧,头低垂着,大气不敢喘。
她飞跑进入了父皇的寝殿。
肖琦公公陡然惊恐地跪在一旁惊呼:“皇上,不可,他是泽王啊!”
惊呼过后,空气静谧诡异,血腥味弥散,接着是滴答滴答的落血声音。
温瑶玥不可思议地看见了狰狞的父皇,眼里全是血丝,每一根血丝都透着杀人的强烈恨意。
背对着她的燕寻安,立在父皇面前,浑身颤抖,勉强稳住站立。
她抬脚上前,想要求情,却见燕寻安的后背心口,刹那冒出了龙泉剑的剑尖。
龙泉剑是父皇一生戎马的功绩象征,已经尘封近二十年。
即使元征谋反,父皇都不曾用这把剑杀元征。
现在却刺在了燕寻安的心口。
那是心口的位置啊,钱神医也难救活的呀。
温瑶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寻安。”
皇上一剑拔出,燕寻安向后仰倒:“…瑶玥…,我父皇真的要杀我,他亲手杀我…”
温瑶玥抱住燕寻安,擦拭燕寻安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安慰道:“…一定是有误会的,你别往心里去。”
燕寻安望着燕梵天:“…父皇,为什么杀我?真的有误会吗?”
燕梵天嘴角溢出一个轻蔑、痛恨、决绝的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随后口角溢血,两眼一翻,倒了地。
燕寻安悲痛欲绝的昏死了过去,父皇竟比母妃疯癫时,对他更为绝情。
“皇上!”肖琦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御医们进门,为燕梵天把脉后,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已经驾鹤西去,臣等无能。”
肖琦跪下,悲痛大喊:“皇上驾崩!”
威严厚重的号角,瞬间震响整个宫闱,‘皇上驾崩’四个字次第传出宫门。
肖琦跪着转身询问:“泽王如何了?”
为燕寻安看诊的御医们,额间冒出层层冷汗:“已,已经止住了血,但是,”
温瑶玥急了:“救不救得活?会不会死?”
“回,回泽王妃,暂时死不了,可是,也救,救不活啊,臣无能。”
温瑶玥眼泪横流:“人交给你们,治不好,你们就不是充做军医,而是大乾的罪人。”
“是,泽王妃,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温瑶玥和御医一起,将燕寻安放在了龙榻上。
温瑶玥请肖琦公公到一旁叙话,小声道:“还请公公对泽王受伤一事,”
肖琦也压低声音:“咋家知道,是殿内出了刺客,泽王仁孝,为救皇上而遇刺。”
肖琦很清楚,若将泽王是被皇上刺伤的事传出去,不管泽王有罪没罪,都将惹来无法避免的负面非议。
毕竟被皇上龙泉剑所伤,便是意在昭告众人,在皇上心中,泽王是有罪的。
“……况且,皇上本就伤重难愈,没几天能活了,大臣们都是知道的。”
温瑶玥听到这里,更替燕寻安难过。
原来父皇即使伤重垂危了,也要杀寻安。
而寻安则是满心担忧,火急火燎骑马进宫来看望父皇的。
肖琦将刚刚一同守在殿内的两名小公公招了过来:“你们几个要是敢嚼舌根,死了都不带入土的,后山的猛兽爱吃人的可不少。”
小公公们哆嗦着跪地:“奴才们耳聋眼瞎,什么也不知道。没有新皇龙气庇佑,是好不了的。”
这是站队燕寻安了。
肖琦点头:“知道就好,快去守着泽王,出了岔子,大家都别想活。”
“是。”两名小公公慌而不乱的回去各司其职。
温瑶玥郑重行一礼:“多谢公公。”
肖琦忙移开身,不敢受礼:“折煞咋家了,还请泽王妃恕罪,皇上驾崩,咋家有很多皇上的后事,要安排下去,这便告退了。”
“公公您忙。”
温瑶玥不忍看寻安被刺穿的心口,便退在了门外。
此时龙影卫已经退守在了暗处。
第一个因为皇上驾崩赶来的大臣,是温裴钦。
温瑶玥红着眼眶:“…爹。”
“玥儿别着急,有爹在。”温裴钦在宫内的路上,已经知道泽王的情况。
他很久没看见女儿了,本来此刻见面应该是件高兴的事。
却逢皇上驾崩,泽王遇刺,废太子与禹王谋反的家国重创之时。
温瑶玥直白地问:“禹王和废太子人在哪儿?”
“逃了。”
温瑶玥惊诧:“那就是说禹王根本没有被审问和对峙过,就被按上了谋反的罪名吗?”
“也不是。”
温裴钦刚欲解释,身后一人道:“人证物证俱全,想替他们遮掩都不行。”
说话的,是赶过来的黄川,他一改往日江湖气,着一身官服,神情严肃。
温裴钦行了一礼:“参加驸马。”
黄川也回了一礼:“丞相有礼了。”
在黄川身边的,是唇色灰白的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