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约翰请入府里,引荐给嫡福晋的贴身嬷嬷,嬷嬷又将约翰的来意禀告贝勒爷和嫡福晋。
贝勒爷和嫡福晋从接待贵宾的阁楼里走出来,打量着约翰和他旁边的箱子。
二人可不像宴霜那么没有见识,他们早就听闻西洋照相机,也见过,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宫里原来也只有慈禧老佛爷与陛下那里有一台,这稀罕物难得一见,如今摄政王和几位亲王府里也有,贝勒府暂时还没有资格拥有这种洋玩意,没想到今天还有人送上门的,贝勒爷和嫡福晋自然要出来见一下。
约翰朝二人躬身见礼。
“贝勒爷吉祥,福晋吉祥,我叫约翰,来自法兰西帝国,恭祝福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贝勒爷和嫡福晋面面相觑,惊讶于眼前叫约翰的西洋人,汉语说得如此流利,而且态度很谦逊,不可思议的是,这洋人似乎对本朝文化也颇为了解。
贝勒爷是见过世面的人,微微惊讶后,便允许约翰将箱子提上阁楼为他们拍照。
约翰拎着照相机上楼,打开,用臂杆支撑好,调整镜头对准贝勒和嫡福晋,他让两人看着镜头,摆出自然的姿势,准备完毕后就能开拍。
前庭祝寿的来宾听说洋人上门给贝勒爷和嫡福晋拍照,纷纷聚到阁楼下方,抬头围观。一时间,阁楼和花圃旁边被围得水泄不通。
宴霜也扬起小脑袋仔细看,好奇这照相机到底是怎样将人摄入那箱子里,又如何让人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约翰调整好角度,手持一个镁光灯,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摁下快门。
嘭…
宴霜忽然听到阁楼上一声巨响,接着就看到一阵强烈耀眼的白光一闪,一团烟雾随着闪光冒了出来。
阁楼中的宾客比较淡定,倒是楼下围观的宾客却被这一系列突变吓了一跳,纷纷惊慌躲开。
约翰已经习惯这种情形,笑着对贝勒爷和嫡福晋说道:“拍完了。”
刚才散开躲避的人群一听,顿时又聚拢过来,重新围在阁楼下,看着那个照相机惊讶地交头接耳。
“啊?这就拍完了?”
“原来嘭一声响就是照相么?”
“不对,应该是那白光一闪,才叫照相。”
“不对不对,应该是响声和白光一起,才叫照相。”
“可是,为什么会冒烟?”
......
阁楼下一片议论声。
宴霜也很好奇,不过他知道,想要答案,问谁都不如直接去问约翰,于是他挤上前,准备等着约翰下楼,跑去问清楚。
约翰向贝勒爷和嫡福晋解释,自己需要将胶片带回去冲洗晾干,之后会将照片带来交给府上,说完,他便收起照相机走下阁楼。
四周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瞧,纷纷走开,回到各自位置坐下,等待寿宴开席。
嫡福晋命人给约翰安排席位,她和贝勒爷重新返回阁楼里。
十年来,京城里的洋人越来越多,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带着照相机串门的洋人还是很稀罕。
约翰跟着仆人的指引,提着他的照相机走到座位坐下。
四周满是好奇打量的目光,约翰却浑不在意,对上那些人的好奇,他也会一一点头回礼,整个人散发一股亲切和友善。
宴霜对照相机很感兴趣,他也想弄清楚,刚才那道白光和烟雾到底怎么回事。于是溜到约翰身旁,央求约翰告诉他照相的原理。
约翰对别人好奇照相机并不意外,他上下打量了宴霜,沉吟片刻后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宴霜一听有门,立刻追问:“什么条件?”
约翰一笑,说道:“你带我参观贝勒府,作为交换,我将照相原理告诉你,也给你拍一张照片,如何?”
宴霜以为会是什么苛刻条件,不想对方只是提出参观贝勒府,他欣然答应。
“这有何难?除了阿玛的书房和内院,其他地方你只管参观。”
两人击掌为誓。
约定好参观事宜后,两人又闲聊片刻。
这时,宴淩和宴澧从门口走进来,寿宴已经准备开席,宴霜也转身离开。他跟着两位哥哥走到座位,按顺序坐在宴澧的下首位置。
府中大管家站在阁楼上,对祝寿来宾说了感谢云云,最后大声宣布寿宴开始。
众人一听,精神奕奕,纷纷举起酒杯,齐声给嫡福晋祝寿,场面十分热闹。
几位身份尊贵的皇室宗亲走出阁楼,拿起小厮准备的毛笔,在砚台上沾了点墨汁,在纸上挥毫,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祝寿文。
接着,一位文坛大家也从阁楼里走出来,为嫡福晋朗声颂读祝寿词。
阁楼底下一片鼓掌叫好声。
筵席开始后,婢女们陆续奉上佳肴美食。两旁还有歌舞助兴,袅袅娜娜的八旗美人身着旗装,跳着优美的舞蹈,整个筵席欢声笑语。
大家一边吃喝,一边鼓动玩行酒令飞花令,赢家现场作祝寿诗词,写下来后呈给贝勒爷,这是很讨彩头的游戏,宴席气氛瞬间高涨。
这一幕宴霜每年能见几次,都是贝勒府寿宴的常规节目,已经不新鲜了。
他吃了些席上佳肴,喝了两杯就放下,拧着眉百无聊赖地坐着,心里想着等侧福晋来,领他们三人上阁楼给嫡福晋祝寿后再离席。
宴淩瞥见宴霜一脸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酒杯,低声提醒道:“六弟,这是嫡福晋的寿宴,你这副样子若被有心人看到,在嫡福晋跟前嚼舌根,你少不了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
宴澧笑道:“四哥,你太小题大做了,方圆几里的人都盯着大哥呢,谁有心思留意咱们这桌?”
他努努嘴,示意两人看过去。
两人好奇地扭头朝主桌看去,就见大贝子爷频频向同桌宗亲敬酒,红光满面,一派春风得意。
大贝子爷爱出风头,三人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他已经娶妻纳妾,架不住身份尊贵,在座很多人费尽心思,将自己女儿塞给他做妾,以便攀上贝勒府这根高枝,荣华富贵且不说,娘家也会跟着沾点好处。
宴霜对攀附奉承不感兴趣,不再看主桌,而是看向约翰那边。
见约翰兴致勃勃地旁观别人玩行酒令和猜枚游戏,他也跃跃欲试,加入其中,不过几次都败下阵来,最后遭人嫌弃,被迫退出游戏,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宴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西洋人太有趣了。
没一会儿,他跟着侧福晋和两位哥哥走上阁楼,给嫡福晋祝寿。
祝寿完毕后,他就迫不及待离开酒席,跑到约翰的身旁坐下。
约翰说这些席间助兴小游戏他没见过,也不懂游戏规则,不过他去过清国很多地方,这些民俗令他着迷,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想多了解一些。
他赞叹一旁的满族传统歌舞十分精彩,听了一阵,脑袋忍不住随着鼓乐轻轻晃动,手指在桌面上不停敲击,节奏恰好与音乐同步。
显然,这位法兰西帝国的客人,已经沉醉在祝寿宴席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