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寿宴约翰从未见过,节目多得他都看不过来,觉得非常新奇有趣,令他赞不绝口。
他是个游记作者和新闻记者,去过很多国家,见过不同的人文风情,大清帝国只是其中一个,但是这里的传统文化很丰富,仅北京城就有满汉蒙文化,还有古文化与洋文化的激烈碰撞,这种独特的文化冲击让他流连忘返。
他决定在这里学习汉语,不断深入这个国度,探索更多的传统文化与民族文化,然后写成游记,带向世界的其他地方。
宴霜好奇地坐在一旁,听约翰滔滔不绝,看他好奇激动的神色,宴霜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一样,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
酒足饭饱后,宴霜领着约翰离开宴席。
约翰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宴霜答道:“我叫宴霜,是府里的贝子,排行第六。”
约翰对大清帝国的皇室辈分排名不太了解,不过听了宴霜的回答,知道眼前人是贝勒爷的六儿子,身份尊贵,但是他也注意到,别的皇室子孙身边都有小厮服侍,身旁这位却没有,他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宴霜领着约翰来到花园,看到戏班的人正在摆放道具,便说道:“这是戏班子,寿宴过后,他们就要开台唱戏。”
约翰点头,他看过戏班唱戏,不过那些戏文对他来说,有点难以理解。
两人穿过花园,走近凉亭,宴霜忽然停住脚步,看着前方。
约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凉亭下,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一手托腮沉思,一手无意识地轻轻搅动面纱。那女孩肤如凝脂,面如桃花,眉眼如黛,十分美丽。
他拍拍宴霜的肩膀,提醒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宴霜犹豫了一下,最后抬脚朝凉亭走去。
约翰立刻跟上。
听到脚步声,慕幽笛回神,看到宴霜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走过来,她赶紧站起身,见礼道:“贝子爷。”
宴霜被慕幽笛笑得眉眼弯弯的娇俏模样吸引,紧紧盯着她的脸庞,神情有些怔愣。
第一次见时,这个女子面戴轻纱,遮住了容颜,清亮双眸让他记忆犹新,第二次见时,他从轮廓判断这女子容貌不俗。而此刻,面纱取下,她给他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慕幽笛对上宴霜的视线,意识到自己忘了戴上面纱,连忙将面纱重新遮上,只露出一双莹莹水眸。
宴霜也回过神,尴尬地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唐突失态,转而问道:“慕姑娘,用膳了么?”
慕幽笛微微点头,“嗯,已经用过了。贝子爷呢?”
宴霜愣愣回答:“嗯,我也用过了。”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瞬间更加尴尬。
凉亭里一阵静默。
约翰见两人表情羞赧,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提议道:“宴霜贝子,不如你和这位姑娘合影,如何?”
宴霜疑惑,“合影?”
约翰点头,“就是一起拍照的意思。”
“原来如此。”宴霜恍然。
他转头看向慕幽笛,目光隐隐带着些期待,问道:“慕姑娘,你可愿意与我合影?”
慕幽笛不解,“贝子爷,何为合影?”
宴霜一笑,指着约翰旁边的箱子,将约翰的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拿过来,卖弄道:“合影就是一起拍照的意思,所谓拍照,是将人摄入这个机器的胶片中,冲洗之后,就能得到这个人的照片。”
约翰在一旁暗暗偷笑。
他一边支起照相机,一边点头,“正是如此。”
慕幽笛走上前,看着眼前被架起来叫照相机的洋玩意,围着相机箱子,好奇地伸手摸摸。
“人从哪里进去?又该如何出来?这箱子如此小,连个婴孩都装不下吧?”
宴霜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约翰将刚才烧掉的灯泡换掉,装上一个新的,笑着说道:“其中原理,姑娘待会儿便知。”
他让慕幽笛坐回凉亭,摆出一手托腮,眼观湖水的姿势,再让宴霜来到取景窗前看成像,然后为他解释照相机的照相原理。
“这种胶片照相机,可以从取景窗看到前方的景象......”约翰一边示范一边认真地讲解,“.....最后,你摁下快门,镁光灯被引燃,增加环境曝光度,你要拍的景象就已经摄入胶片中,之后,只需将胶片用显影药水冲洗晾干即可。”
他将照相机原理和拍照要理都解释了一遍,声音很大,以便宴霜和坐在亭子里的慕幽笛都能听到。
宴霜从取景窗看见慕幽笛遮着面纱的侧脸,脑中却记起刚才的惊鸿一瞥,目光紧紧盯着无法移开,而刚才约翰所说的照相原理,他完全没听进去。
约翰承诺为宴霜与慕幽笛拍合影,于是让两人坐在凉亭里。
他将照相机摆好位置,调整好焦距,让两人面对镜头。他看着镜头中青涩拘谨的两人,微微一笑,摁下快门。
“嘭”一声响。
一阵闪光和一股烟冒出来,两个年轻稚嫩的面孔立刻摄入胶片里,成为永恒。
几天后,宴霜拿到约翰冲洗晾干的照片。
照片里,慕幽笛双眸微微睁大,似乎被什么惊吓到。宴霜看着照片,想象拍照时慕幽笛被巨响和闪光惊吓的表情,会心一笑。
“六弟,你傻笑什么呢?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宴霜背后忽然传来宴澧的声音。他赶紧将照片藏入衣服中,回过身,就看到宴淩和宴澧站在自己背后,脸上满是好奇,盯着他的手猛瞧。
宴澧见宴霜手中空空如也,就知道这家伙把东西藏身上了,立刻扑过来要搜身,嘴上还嚷嚷:“六弟,你不厚道,有什么宝贝不能给哥哥们看的?还是说,你想吃独食?”
宴澧对宴霜上下其手,宴霜奋力挣脱,紧紧捂住自己的衣服。
宴澧虽然人高马大,却光长个子不长力气,一时落了下风,奈何不了宴霜。
宴淩站在一旁,由着两个弟弟打打闹闹,不过他也很好奇,六弟到底藏什么宝贝这么小心翼翼?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六弟,听说约翰给你拍照了?”
宴澧一听,顿时也想起这事,嚷道:“整个府里传得沸沸扬扬,只有你和阿玛嫡福晋拍了照。你是没瞧见,大哥一听,脸色都变了,见到大哥,你赶紧绕路走,别撞枪口上。”
“闭嘴。”
宴淩狠狠瞪了宴澧一眼,他这弟弟口无遮拦,在大庭广众之下编排自己大哥,如果被有心人听去,在大哥和嫡福晋面前告状,这大不敬和教子无方之罪就扣在自己额娘的头上了。
宴霜明白其中利害,不过还是辩驳道:“约翰先生确实给我拍照了,不过也是我自己挣得的机会。”
宴澧咕哝,“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种机会呢?”
宴淩一声叹息,对这个傻弟弟十分无奈。他低声对宴霜说:“福兮,祸之所伏。你这个机会倒是把大哥得罪了,或许还有嫡福晋,往后你言行举止该收敛些,免得被抓了错处受罚。”
宴霜拧眉,他当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与慕幽笛合影,机会十分难得,即便得罪了嫡福晋和大哥,他也并不后悔,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总不能事事瞻前顾后吧。
宴淩发现宴霜沉默下来,以为他害怕,便轻声安慰,“嫡福晋也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只要你以后行事注意些,尽量避免与大哥发生冲突。”
宴霜点头,“我晓得,以后会注意的。哥哥们来找弟弟,所为何事?”
宴澧立刻兴奋起来,“哥哥们带你出府游玩,反正今日休学,阿玛去宫里,额娘去敬香,其他兄弟也各有去处,索性咱们也出府耍耍,整日在府里待着实在憋闷。”
“走走走…”他一手拉着宴淩,一手拽着宴霜,拖着两人急匆匆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