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卡死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调酒师,格拉海德,以及艾尔文都愣住了。弗朗西斯卡在这座城市完全说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这样的人物就这样死了?
来人手里拿着一份遗嘱:“格拉海德,她把这间酒馆传给你了,她说,希望你能将这间酒馆发扬光大。”
格拉海德愣住了,倒是艾尔文一脸不满:“她人都走了还要给我们添麻烦。格拉海德,你收下吧,这可能是她最后的遗愿了。”
这间酒馆是弗朗西斯卡一点一点靠着自己建立起来的,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她是怎么死的?”格拉海德声音十分苦涩。
「不要难过,我的小格拉海德。」她抱住格拉海德,亲吻着他眼角的泪珠。
来人叹了口气:“乔治想要娶她,她不同意,就从楼上跳了下来。中间还掺杂着大量的恐吓,威胁以及下流的话语。我想她可能也是情绪失控了,毕竟她的父亲才刚死没多久。至于这份遗嘱,她应该早有准备,她具体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总之,这是她全部的心血。”
格拉海德望着那杯酒,出了神。多变的层次在这一刻变得极其刺眼。
她拿起勺子将酒液搅乱,拿起一个草莓拍碎,将果肉倒入酒液内。
「就叫它……死亡吧。」
酒馆关门没两天就重新开张,酒馆舍弃了原来的名字,直接就以弗朗西斯卡为名。
以自由为名的女人,终究没能迎来属于自己的自由。
“老师,我不打算再当吟游诗人了。”格拉海德说,“我想留下来,我想让弗朗西斯卡传承下去。”
艾尔文并不觉得意外,挥了挥手:“那我希望下一次我来喝酒,你不要赶我走啊。”
“老师无论什么时候来,都会有热酒等着的。”
等艾尔文转身离开了,格拉海德坐在房间里面望着空气发呆。他其实也没有很想留在这座城市,但是他没有办法忽视弗朗西斯卡的遗嘱。
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她的未来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存在是这么重要,这么的不可替代。
这是他人生的第三个十年,全献给了这座酒馆。
……
“我想家了,我想回去看看。”
格拉海德端着新调的酒液一饮而下,苦涩的酒味自然而然地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离开家乡二十年,他还一次没有回去过。哪怕那里已经没有了他所在乎的人或事。
「回去看看也好,但要先把这里安顿下来。你打算让谁来接手?」
这确实是个难题,好在酒馆内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曾经以为会成为麻烦的乔治一家也没来找过麻烦,反而在前不久因为斗争失败全家人都消失了。
他们的消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无论供给还是需求,只是一些有钱人变得更加有钱了。
“无论谁都好。”格拉海德放下酒杯,“我想在那里买一套小房子,不需要太大,足够我们两个人住就好。”
「你不打算回来了吗?要彻底放弃这个酒馆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脑海里的念头像杂草一样肆意生长,它们除了让我胡思乱想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放轻松,小格拉海德。」
“前面不用加个小字,我已经三十岁了。”
「好吧好吧,格拉海德已经是个大人了呢。你不用管那些杂乱无章的念头,一切都有我在,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
格拉海德安静了下来,他躺在椅子的靠背上,椅子因为压力而往后倒,但他脚伸在桌子上保持平衡。
她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然后抬了起来,没有风,没有光,也没有自由,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彼此。
“谢谢。”
「你不用和我道谢,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都在。」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对于对的人来说,我在,远比我爱要更深刻。
他把酒馆留给了调酒师,就踏上了归家的旅途。沿着来时路往回看,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都有新人来,每天都有旧人去。
格拉海德留在了故乡,买了间房子。老家被鸠占鹊巢,被一伙难民霸据,不过里面也没有多少美好记忆,也就听之任之了。
房子在城区边缘,卡在繁华与荒凉的边界线上。日子本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浇浇花草,喝点小酒,弹弹竖琴,逗逗猫狗,直到战争再次到来。
他成为了一名战士,想要守护这座城市。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可能大概不希望有人成为年少的自己。
去偷,去抢,去骗。那段糟糕的生活,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草芥般倒下,一朵朵红色的鲜花在他们胸口盛开。
直到一阵风吹来。
格拉海德已经年近五十了,他的生命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但艾尔文却依旧年轻,一如四十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想不想亲自守护这座城市?”
格拉海德怔怔点头,艾尔文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鲜血与生命那一刹那都在他脑海里绽放开来。
他如同一个不死的野兽,用斧头,用刀,用枪,在人群中拼命厮杀。他的武器不取决于他会什么,而是取决于他身边有什么。
他没有铠甲,敌人的每一击都能让他开肠破肚,血肉横流,但这一切无关紧要。他的心脏破体而出,但他的刀锋依旧凌厉。他的脑袋被斩落,但他的身躯依旧不曾停止。
他是怪物,他让敌军胆寒,让一切生命都闻风丧胆。敌军溃败了,但没有一个人能逃出他的追杀。
最后一个敌人也死在了他的手中,他放下武器,茫然地看着四周。
“我要死了。”
他说。
她抱住了他,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温暖,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一起。」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