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牛一个人在这封闭的典籍密室中踱步,密室中间是一个石台和两个蒲团,石台上油灯明亮,除了入口墙壁,剩余三面贴墙凿刻出深尺许的石龛,一本本各色典籍就安放在层层石龛中。
由左至右,分别是“招式”“身法”“功法”,由一层至三层,分别是“一品”“二品”“三品”,武学门类中,招式最多,其次身法,功法最少;武学品级中,一品最多,三品最少。
这也符合常理,毕竟招式涵盖广泛,拳、掌、刀、剑各类兵器众多,招式是最易创造的,而功法讲求内劲、元气等人体潜能的玄妙运用,必然是少之又少,而高品武学也是这个道理。
《小擒拿手》,拳掌类一品武学,方青牛在一品武学中找到了父亲教自己的那套招式,不过细看下觉得和自己学的又有区别,似乎是简化后的版本,难怪只是一品武学。
《桃花掌》、《俞家拳》、《邬家堡棍法》、《白刃刀十二式》......
一品武学多是多,不过几乎都是江湖杂招,没有后续拓展的高阶武学做承接,对自己收效甚微!
《黑虎拳》,拳掌类二品武学;《擒拿手》,吴越府军制式,拳掌类二品武学;两个熟悉的套路摆在面前,父亲教习的擒拿手与这典籍上的别无二致,被评为二品武学,方青牛大概对这个品级评判有了初步的认知。
草草扫了石龛上数十本二品武学一眼,方青牛就不打算细看了,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
既然自己的擒拿手能评为二品,那老戴教的《抚云掌》百分百是三品乃至四品武学,因此低于三品就可以不用再看了。
方青牛直接看向石龛第三层,上面码放的招式只有堪堪5本,
《青苍剑》、《追云鞭法》、《百幻掌》、《金钟御体拳》、《伏牛势》,
“剑法和鞭法要辅以兵器,我没有使兵器的习惯和基础还是算了。”
剩余三套招式,方青牛粗看了一遍,《金钟御体拳》偏向防守御敌缺乏攻势,被打的多了实在是件很窝囊的事,《伏牛势》讲求将力量汇聚四肢,修到大成力能伏公牛,好是好但是招式简单缺乏变化,碰上身法好的对手恐怕连人都摸不到。
“只有这《百幻掌》有点意思,练到大成可以出掌如幻似影,虚实结合攻敌难测,只不过这牛逼吹的有点过头了,明明写着大成时掌影幻化十余,哪来的百幻......”
换到放身法典籍的壁龛前,直奔三层看过去,三品身法更少,总共就两本,
《虬龙游身步》、《影壁功》,
粗看了看两本典籍,想都不想选了《虬龙游身步》,这步法和自己的担水步都是提升战斗时腾挪闪避功夫的,看速度还比担水步更快更玄妙,而《影壁功》是用来绝壁登高的,对战斗帮助不大,对追求实战提升的他来说效果有限。
最后的功法壁龛,总共只有十几本典籍,三品只有一本《养玉诀》,
看了看内容,实际就是内劲孕养的功夫,只不过需要借助一块上等材质的黎楚暖玉为辅,帮助经脉内劲运转,形成人体与玉石间的孕养互助循环,加快内劲修习的速度罢了。
这功法好是好的,毕竟提高内劲修行的速度是一阶武者梦寐以求的事,只不过书中所载的黎楚暖玉却十分难得,不说吴越与黎楚相隔万里,就算是碰着一个黎楚暖玉,也必须是“上等玉色,形貌约少儿拳头大小,不可被金铁之气所侵,不可被他人内劲孕养”,这么多苛刻的条件,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把握获取。
退而求其次,方青牛选了一本二品内劲功法《固本培元功》,这本功法有一套特殊的内劲运功办法,可以强化经络,最重要都是“强化经络可助二阶元气凝实”,未来突破至二阶气感,刚好配合练气法,提前为元气修炼扩展经络。
从汤泉馆出来已经是深夜,方青牛怀揣《百幻掌》、《虬龙游身步》、《固本培元功》心中美滋滋的,这些典籍市面上肯定是买不到的,至少他一个初出茅庐的乡巴佬是没这个门路的,如今借着帮派的资源享受到了寻常江湖人士没有的待遇,感叹即便是修行路上,也还是背靠大树才有成就啊,否则空有努力也难有大成。
“得了堂主的好处,看来今后免不了出一番力啊,但有机会还是要报答一二才好”,心里默念感激的话,对仁义堂和颜若开更是多了几分亲近和好感。
“公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都急死了!”贺柒柒见方青牛回来的晚,跑上来拉住他的胳臂一个劲的摇,表达她的焦急。
“嗯,泡的太舒服时间就久了些,看你急的,有事儿?”
“总堂半个时辰前来人了,说副堂主回来了,堂主请风雷堂一众长老前去,有要事商量。”
“副堂主回来了?说没说什么事。”
“没有,下面人只负责传令的,不过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样子,公子你还是赶紧动身吧,去晚了怕是不妥。”
“嗯,让掌柜备一匹快马,我这就去。”
贺柒柒倒是聪明,门外早安排了马车,不消一刻钟的功夫,方青牛就到了总堂,
守门的霹雳手早奉命在大门口接应了,带着他直奔内院议事厅走去。
“他妈的,骆青山这个靠祖荫的小子敢对大小姐无礼,还觊觎我仁义堂的产业,平时我们退让太过,倒以为我们怕了他了,哼...”
“老齐,先消消气,骆青山是不足惧,但骆川河和数十名三阶家老不可轻视,还是听听堂主的意思吧。”
方青牛走到门前,就听到了议事厅内的争论声,也不好再做停留,就在门外报了身份,
“风雷堂方青牛已到,敢问堂主所召何事?”
声音洪亮,议事厅内骤然停止了争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呵呵,方长老到了,请进来说话。”
方青牛推门进去,议事厅内此时坐满了人,为首的是堂主颜若开面带微笑,次席是个面容姣好带有灼灼英气的女子,应该就是副堂主陈樱无疑,其余白纸扇方百棠、齐界等风雷堂长老齐聚厅前,只有两三个生面孔应该是未曾谋面的本门长老。
作为新晋的长老,年纪最轻,资历最轻,迟到入场,实在是尴尬的很,
好在颜若开出言化解,让他少了许多不适,
“方长老,坐吧,今日召集的急,还望见谅。”
对方青牛,颜若开出奇的宽容,这点让其他长老面露疑色,不过他显然不放在心上,自顾自说道,
“今日是风雷堂议事,这位是陈樱副堂主。”说罢,方青牛朝陈樱拱了拱手,陈樱略一点头以示回应。
“方长老你来的稍晚,前面议的事未能听得全,军师,你给方长老稍做叙述吧。”
这紧张的气氛下,颜若开不急于表达他一堂之主的态度,而是让方百棠当着数十人的面给一个新晋的长老把议题重述一遍,齐界等几个脾气燥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但碍于堂主的面子也没有人当面驳斥。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氛围中,白纸扇方百棠对着位列末席的方青牛把来龙去脉略作阐述,
“半年前河曲镇分舵在一座偏冷的深山上发现了高品位的赤金矿藏,密报总堂后,堂主下令封闭消息暗中将此地前后数十里山林地产全部买下,暗中调霹雳堂守卫并秘密开采,至目前每日的赤金产量足有百余斤,堪比我堂上下所有其他产业的总收成。”
方青牛听到这里大感咋舌,赤金他是知道的,虽然不比黄金贵重,但高品位的赤金也是价值不菲的,他爹炼制贵重兵器时曾经加入过赤金做辅材,能够使兵器韧性更佳,不易豁口也不易折断。
每日百斤的产量是很惊人的,如果长期维持这个出产,仁义堂的财源相当于凭空暴涨一倍,久而久之恐怕就能坐稳焦州四大帮派的席位,甚至再进一步,由此可见这矿山的重要程度。
“然而,一个月前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骆家主人骆川河找到堂主,扬言要与仁义堂联姻,由骆家少主骆青山迎娶我仁义堂陈副堂主,并且直言要我仁义堂拿赤金矿山做嫁妆,双方强强联手做焦州第一大势力。”
讲到这里,坐在颜若开下手的陈樱柳眉微皱,俏脸上大写的“不愿意”被方青牛看的清清楚楚。
挥手制止方百棠再说下去,颜若开终于站起身,缓步走向众人之中,目视方青牛开口道,
“方兄弟,你是入门的新人,立场比我们这些老人更客观些,抛开这门亲事本身不谈,你觉得我们该不该同意与骆家联盟的邀请?”
这么大的问题突然抛给他一个资历浅薄的新人,理由还这么充分,方青牛心里暗骂了句“老滑头”,不过毕竟颜若开有恩于自己,看来是要借自己的口为他解围。
两人对视了片刻,隐约的默契涌上心头,场中齐界等几位长老满脸不屑,这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什么高见,这样的场合无非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罢了,而方百棠、陈樱等几个长老则略带兴趣的盯着方青牛,仿佛对这个少年长老的观点有些隐约的期待。
“不该,绝不该同意!”一语震惊当场众长老。
“为什么?方兄弟如此笃定,可有原因么?”颜若开面色虽保持沉稳,但眼神中犹疑之色尽除,这少年果然不负他的期望。
“当然,原因有三点”
“其一,骆家名义上是两家联姻图强,但指明要我堂陪嫁赤金矿山,将吞并产业写在了脸上,话说哪有婚姻嫁娶男方指定女方陪嫁之物的道理?况且骆家对聘礼只字未提,我就不信他们会拿出价值高于赤金矿的产业做聘,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吃相难看,想以势压人罢了。”
“其二,骆家自觉最能打动我仁义堂的筹码,无非是两家从此联盟,稳坐焦州第一大势力的诱惑,但各位都知道,骆家盘踞焦州百年,黑白两道关系疏通,论实力我仁义堂尚有不足,如果真如骆家所言两家联盟,未来谁为盟主?恐怕非骆川河不可,陈副堂主贵为先堂主独女,如果嫁入骆家,三、五年且不论,十年、二十年后骆家对我仁义堂弟子长期渗透收买,恐怕就要行吞并只实了。”
“说得好,方兄弟年纪虽然轻,但事情看的透彻,我们几个老家伙惭愧了。”说话的是风雷堂资历最老的长老裘千鹤,他是先堂主的左右手,看着大小姐陈樱长大的老臣。
“那么,其三呢?”颜若开微笑追问。
“其三嘛反倒简单了,这骆青山一看就配不上副堂主,鲜花插在牛粪上,岂不可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堂哄笑,连陈樱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原本肃杀的氛围骤然轻松了不少,为方青牛这傻小子博得了不少好感。
“方兄弟的话,各位有什么不同意见?”
“同意!”
“我也同意!”
“骆家想得美,我同意方兄弟的意见!”
......
经过方青牛前面这一段论述,在场的无不响应,哪怕犹豫的也不便当众反对,否则就是与本堂利益和副堂主终身大事过不去了。
见原本意见不一的各长老同仇敌忾气氛热烈,颜若开终于一改平静温和的姿态,面露杀机,朗声决断道,
“好!有众兄弟齐心,纵然那骆川河实力莫测,我颜若开也要与他斗上一斗。”
“传令,即日起,命方兄弟为赤金矿山总督办,与河曲镇分堂徐长老共同守卫矿山,以备骆家寻衅滋事,另调拨霹雳堂好手20名,精英弟子80名,供方兄弟驱使。其余各堂口、各长老各司本职,提防宵小之辈暗中袭扰。”
“我老颜,就在焦州和骆老头摊牌了,看看是他的刀强还是我的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