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曦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耳边仿佛地狱一般,充满着痛苦绝望的哀嚎。
仔细听,在这片哀嚎声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闷哼。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从高处极速落地般“噗咚”在胸口狠狠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双空洞地让她心底发寒的眼睛。
她此刻躺在地上,视线的前方,是一个需要仰望的存在。
斐曦没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个用钢铁做出来的怪物。
圆滚滚的身体上,有着跟人相似的四肢。
它似乎没有头,但斐曦觉得,这怪物顶部那两个空洞的位置,就是它的眼睛。
突然斐曦感觉一丝红光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闪过。
不等她看清,红光便消失不见,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求你……给我……”
哀嚎的背景声中,一道有些耳熟但压抑的沙哑声音吸引了斐曦注意。
斐曦边咳嗽边侧过身从地上半爬起来。
视线快速扫了周围一眼,她发现自己现在身处在一座破庙中。
重阳寺那夜她被绝命老人和他同伴掳走后,直接被带到临海谷入口处。
绝命老人为何要抓着她不放,斐曦心知肚明。
她早就知道那艘船引诱各大门派弟子卖自家绝技的事一旦暴露出去,会揭起武林最大的恐慌和动乱。
各家绝技是各大门派发展的奠基石。
现在只要幕后人想,那么各大门派的绝技能分分钟传遍天下成为烂大街的东西。
有心人还能针对绝技核心,研究出专门克制各大门派武功的招式。
这对一个门派的发展是会产生致命伤害的。
此前在三教源流盛会中,斐曦才会毫不掩饰展现自己于武道一途的天赋,和对各大门派绝技的深度理解和创造力。
只要她有了不可替代的价值,在这场充满阴谋的棋局中,她会是谁都想执掌在手的棋子。
有价值的棋子,谁都不会随便牺牲掉。
前世的青城派是连棋桌都上不去就被牺牲掉的炮灰。
她不想青城派落到跟前世一样的下场。
这一世,她重生的时间有些晚。
若能早几年,等她让师弟师妹们成长起来。哪怕那便宜师兄陆云初叛国的事再次暴露,她相信武魂殿和制造一切阴谋的那人想随意拿捏青城派也要掂量掂量。
然而,师父出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她应该早就想到,师父护着她的心和她想护着青城派的心是一样的。
若不是为了她,师父不会那般为华帝拼命且为救华帝命悬一线。
华帝会这般爽快封她当这个鬼翁主,想拿捏她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师父用命让华帝承情必须善待她。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需要师父护着的乖娃娃。她会保全整个青城派,让青城派发扬光大,成为谁都无法随意拿捏的存在。
这次大漠之行,有师弟在,师父解毒需要的天宝花,她相信师弟会替她带回来。
而她以身入局,不知会钓出哪些大鱼出来。
要知道棋盘上,笑到最后的棋子才是真正的赢家。
但她要做的,从来不是棋子。
临海谷入口处,绝命老人和他们分道扬镳。
重阳寺救走绝命老人并掳走她的男人带着斐曦进入了这个传说中的“死亡走廊”。
这个男人是一名年轻的剑客,斐曦前世只见过一次。
前世,这人是以死人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
“你这贱骨头,给人家好好忍着哦。而且都是你的错,让人家玩得一点都不开心,现在心情可不好啦。”
“求求你……给我……”
“你翻来覆去会的花样就那么几个,凌姐姐以前是怎么忍受你的?身为男宠你简直就是个垃圾,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你说你是不是世上最无能的男人啊,小七!”
破庙内,只有一个外表看起来柔弱温婉的女子正站着骂人。
此外,除了斐曦和一名刚到而立之年的坚毅男子半躺着,其他人都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痛苦挣扎。
其中最惨的是躺在破庙右边的一个人。他整个人血肉模糊地在地上像只蛆一样弓着身体来回摩擦。身上露在衣外的身体已看不到肌肤,肌肉纤维和血管在模糊的血色中隐隐可见。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下组织,凸起的脂肪层上白色经脉和血粘在一起,仅看到就让人觉得疼到极致。
可这人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他喉咙似破掉的风箱呼哒呼哒嘶吼着让人听不懂的声音。
斐曦看到,这人右手还断掉了几根指头,骨头都在摩擦中露了出来。
地上其他人各有各的痛苦,被砸烂的双脚,扭曲折断的手,挖空的眼睛,空荡荡不见舌头的口……说眼前是地狱一点都没有夸张。
只一眼,斐曦便知道站着的女子是谁。
她是桃源派前任掌门邱丹标的女儿,亦是那艘罪孽之船的幕后主宰——邱舒盈。
世间广袤,无奇不有,人分多种,有一种人是天生的坏种。
这类人毫无道德与罪恶感,亦无法自美好事物与情感中获得幸福。
最让他们感到愉悦的事,是看到他人痛苦。
若此苦由其所致,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美妙了。
面前的邱舒盈就是天生的坏种。
名门之后,能迷惑人的外表,让她在玩弄人心折磨人的路上一直顺风顺水。
直到有天,这人踢到了一块铁板,自此躲在桃源派不敢再到外面兴风作浪。
然而私底下,此人小动作不断又贪心不足,不但设法掌控了那艘船,还一直企图将妨碍她的人全部弄死。
面前地狱场景无疑是这人一手造成的。
现在躺在她脚下,哀求她的是小七?
那个掳走她,带她进谷的天山飞雨峰叛徒——连独寒。
眼前情景让斐曦有些看不懂了。
连独寒为了凌眠卿背叛天山。
凌眠卿被她弄死后,他会找上和凌眠卿一丘之貉的邱舒盈,斐曦并不意外。
可两人非主非仆,连独寒为何要这般低声下气卑贱地求面前恶女?
刀削的脸庞上不正常的潮红,青筋暴起的手,没有丝毫尊严的哀求。
被掳的这一路上,这人像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一样,只会冷冷装酷地看守着她。
斐曦实在想不到,酷哥私底下原来玩得这么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