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近淮北,一百零四骑拱卫着一辆带篷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
这已经是离开樊城的第四天,距徐州也越来越近,刘协听明海卫说此处不远就是砀山,心里起了波澜,高祖当年在这里斩蛇起义,开创了刘家数百年的帝运,莫非真的就到自己这里结束了?
他提出绕个远去砀山拜谒高祖斩蛇遗址,明海卫劝道,此去徐州已不远了,不如先去那里安顿下来,择日再去砀山。
“现在是砀山近而徐州远,舍砀山径奔徐州,有如过家门而不入,高祖有知,怕要责罚朕的。”刘协这个想法一生成,就不想再做等待。
庞统策马与明海卫并辔:“既是主公有意,徐州也不急在一时,先去砀山了却主公心愿吧。”
刘协怀着歉意地说:“实是之前没有机会来此地,高祖是朕最敬慕的祖先,劳烦各位陪朕多走这一遭啦!”
这一说,明海卫倒有些过意不去,躬身道:“末将只是担心主公的安全,行走哪里,自当遵主公令!”遂令骑队在前面岔口摆队向砀山方向。
离开徐州方向的官道又行了一个时辰,道路有些颠簸,两旁野草横生,显见得少人行走,偌长的驿道只见前面有个骑驴的白发老者,瘦骨嶙峋的样子像是风大了些就会被吹走。
就连骑马军士都怕碰到他,经过他身边时放慢了速度,尽量离他远些,就这样还是没避过,那毛驴像是被惊到了,呃的一声嘶鸣,发疯似的跳跃起来,把白发老者给甩下身,然后就见了鬼一样跑走了。
老者被摔到地上,正是倒在马车的旁边,驾车的赶紧勒起马缰,马车停住,白发老者就势靠着车轮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驾车的车夫也是军卒,急忙撇清道:“你躺在轮子上要做哪样,我可没碰到你啊!”
刘协撩起临时銮驾的帘子,关切地问:“老丈,你怎么了?”
庞统、展平、明海卫等也围了上来,白发老者吭唷着:“我走得好好的,被你们惊跑了我的驴,小老儿现在动也动不了,怕是伤了骨头啦!哎呦......”
刘协说:“快把这老人扶起来,好生看看伤在哪里。”
明海卫去扶老者,却被老者推开他的手,随后老者把身子又往车轮下缩了缩,嚷着:“你别碰我,小老儿这骨头架子都要散了,禁不得你碰!”
展平讥笑道:“我看出来了,你是来碰瓷儿的,是不是想讹钱那,要不要我替你报官啊?”
老者抱住了轮毂:“不知你说的啥,小老儿现在是走不得路了,你们得管我!”
庞统皱起眉头:“老丈,我们急着赶路,给你点银子把路让开吧。”
老者像是被侮辱了,声音提高起来:“你说是啥话,我王老实又不是赖皮,在本地也是有威望的人,什么叫给点银子让路?你这后生骂人不是?”
庞统压着火气问:“给银子不要,路又不让,你想做什么?”
王老实指着车驾:“走不了路啦,你们让我坐进车里捎我一程,到前面砀县我就下来。”
庞统立马板脸说:“这绝对不行,你若走不了,我可以把我的马让给你骑,上车是休想!”
“小老儿不会骑马,上去还得摔下来,没准儿就摔死了,我就要坐车!”王老实也是绝不让步。
刘协说:“庞先生,就让他坐进车里吧,莫要真伤了老丈。”
庞统仍是不同意,皇上身边怎可放进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明海卫也不同意,并威胁老头再不撒手就把他扔到一旁去,王老实大放悲声:“小老儿斗不过你们这些壮汉,你就扔吧,让我饿死吧,让狼吃了我吧,反正这天下已经没有百姓的活路啦......”
这话让刘协心里酸楚,不管天下认不认他这个皇帝,但顶着这个名义,天下人就是他的子民啊,肃声道:“让老丈上车,不然,朕某就下车步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敢再违逆,庞统说:“那就让他上车,但绝不能进里面,可坐在驾车者身旁。”
王老实这回没再争执,松开了轮毂,明海卫对两个军士吩咐:“把这老丈抬上去,好生的抬,别让身上掉了东西!”
两个军士明白,一齐上手来抬王老实,好像是找不到下手的地儿,一会儿摸这儿一会摸那儿,摸的王老实直叫痒,军士没摸到武器之类的东西,才把老儿放在车夫身旁。
队伍重新走起,王老实坐在车板上,靠着车辇的布帷,侧脸对里面喊了句:“坐车的,还是你心眼好啊!”
走不多时,前面一座雄山拔地而起,满山苍翠愈见幽深,让人看不透里面藏了些什么秘密。
庞统叮嘱明海卫,马上要经过山脚,让众军士着意防范。
明海卫说:“山林之中通常不会驻有大军,顶多有些山贼,见人多也轻易不敢出来挑战。”
展平隐隐有些不安,问道:“我对此地不熟,‘荡山’可是雁荡山吗?”
庞统笑道:“非也,此砀非彼荡,砀山是旧称,当地人更多是把它和芒山连在一起叫芒砀山!”
芒砀山?芒砀山!呀,不是水浒里的山寨吗?那里可是有几个难缠的角色!展平在脑子里的水浒中找到芒砀山的情节,惊呼:“不好,快停下!”
明海卫将手臂一竖,自有人去传令,整个队伍停下,王老实却叫了起来:“快些走吧,天晚了我找不到郎中,没准今晚儿都过不去啦!”
庞统问展平为何不走,展平说,这老头有诈,遂打马靠近车辕。
王老实见展平死死盯着自己,有些紧张:“咋地,小老儿说句话都不成吗?”
“我问你,前面可是有座山寨?”
王老实连连摇手:“没有没有,这地方是当年孔圣人躲雨的地方,来往的都是好人,哪有山寨山贼的!”
“是吗?”展平又靠他近些:“樊瑞、项充、李衮派你来干嘛?”
王老实惊问:“咦,你认识他们?”
“果然是贼探子!”展平嘿嘿冷笑,伸手去拿老儿。
王老实反应也快,见身份被识破立即循着先前看好的路子仰身倒下,同时双脚一蹬马车的棱边借力一蹿,人就撞破了布帷像脱手的泥鳅一样出溜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