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隆庆帝一道圣旨直达九边:一连擢升十几位边关要员进京。
其中,以宣府镇副节度使牛继武所受封赏最隆,授正二品武勋上护军,加京营副节度使、都指挥佥事。
一连十几位勋贵一脉嫡系升入京城中,一时间勋贵一脉势力迅速膨胀。
而后隆庆帝重点任用原指挥使麾下年轻将领进行位置顶替。
隆庆帝又从京中重新任命了副节度使督粮官下放。
看起来宣府、大同这仅剩的把持在勋贵手中的重镇并没有发生什么权利的变化。
而且勋贵一脉迎来一波大的升级,所以所有人也就默认了隆庆帝的动作。
因为在他们看来,上下依旧都是他们的人,就连现在顶替职位的年轻将领也是他们麾下的人。只空降一个副节度使督粮官有什么用呢?手下一个人都没有。
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往往年轻人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以前没得远,只能和上司一条路走到底,现在隆庆帝加了他们的权利,又把路摆在了他们面前。
你的附庸以后还会是你的附庸吗?
不,是朕的。
……
京郊的一块农田中,庄稼长势喜人,小路上站着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皮肤黝黑的老农,反而是几个看起来颇为白净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更是双手叉腰站在地头,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气质。
“长庚、子先、景瑜,你们三个先出来吧,忙活一上午了,待会再找也不迟啊!本王都要饿的吃人了!”
话音落下,稻田里钻出来三个弄的浑身泥泞的青年,其中一位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另外一位三十左右。
最后一位自然就是薛虹了,原本白净的脸上弄的脏乱不堪,鬓角的散发也因为汗水贴在脖领上。
随着气候变化越发明显,粮食减产也越来越严重了。
宋应星一直想尝试培育一种对天气抗性强些的良种。
而薛虹恰好知道一些办法,但两人对于农业理论培育知识不是太够,所以去钦天监抓来了专业人士,徐光启。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人工育良种的习惯。
甚至根据文献记载,粮食产量一直是在稳定上升的。这说明除了精耕细作外,粮种也一直在筛选进化。
三个人手里都拿着从太子那要来的,西洋进贡的放大镜。
宋应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景瑜、子先你们谁找到雄性不育的稻种了吗?”
徐光启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景瑜啊,你说的这玩意真的存在吗?这几亩稻田咱们可快翻遍了。也没见到过啊!”
薛虹站直身子,单手捶了捶腰:“有是肯定会有的,那玩意我以前确实见过,只不过当时没当回事。”
徐光启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行啊!农乃国之根本,若是这样的大事轻而易举就能成,那咱们大明的百姓也不会挨饿这么多年了。”
宋应星也是雄心壮志:“就是,先辈们都能成,没道理咱们不行。先回去喝口水,吃顿饭,下午再来!”
徐光启一拍大腿:“反正咱们几个事也不多,就和它死磕!只要景瑜说的是真的,早晚能成!回去吃饭!”
几人踩着泥地上了小路,坐上马车就往京郊的庄子里去换衣服了。
见三人出来了,朱煇随手薅起一株稻穗叼在嘴里先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薛虹三人双眼通红的靠在车厢上,一动不动。
朱煇踢了踢薛虹:“啥情况?”
“殿下别闹,一看一上午你眼睛也疼。”
拿放大镜看了一上午的稻子,薛虹三人现在感觉自己看啥都重影。
朱煇一边咀嚼着稻杆,一边吐槽:“我就说你们仨太心急吧?这事哪有一天办成的?
还有你,徐子先,你不是钦天监的吗?怎么和他们俩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徐光启红着眼睛反驳道:“殿下这话就不对了,自古历法和农业不分家啊!
臣是钦天监的怎么了?就不能早就良种了?”
朱煇贱兮兮的笑了笑:“那倒不是,只不过以前我小时候一直以为钦天监里的人都是神神叨叨的那种。”
“偏见!都是偏见!我们钦天监要负责更新验算历法,补足偏差的。没有我们钦天监百姓种庄稼会出问题的。”
华夏的农历很特殊,是整个世界范围唯一的阴阳合历。用于农业上精准的堪称恐怖!
以农历配合二十四节气种庄稼,几乎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就拿春分举例,春分前一天,折根柳枝里面是发白的,干巴巴的感觉。
春分后,再去折同一棵树同一位置的枝条,就会变的有韧性,枝条里面出现绿色的芯。一天之差,精准至此!
也正是因为农历是阴阳合历,难免会有所误差,除了用闰月控制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人工推算偏差,进行修正。
钦天监干的就是这个活。
薛虹还陪着自己老师去过一次钦天监,那书堆的和山一样高,一群人在纸上不断进行验算。
林如海告诉薛虹,白天钦天监基本处于下班状态,晚上才是开始。
后世总有傻子说农历和二十四节气是西方希腊传过来的,还有说现在历法是西方人汤若望修订的。
那家伙,说的有理有据的,要不是薛虹初中地理学的不错,他差点也信了。
希腊那地理位置连四季都没有,它tm是地中海气候!四季都不分明,你哪来的二十四节气?
少的那两季是公知拿自己爹妈给希腊补上去的吗?
这不就和明明不孕不育,非说自己儿孙满堂一样离谱嘛!
至于汤若望,不好意思,这个人现在也在钦天监里,甚至薛虹还见过他。
汤若望确实是个很博学的小老头,确实西方历法也可以借鉴的地方,但华夏历法修正必然是以本国天文历法为主,借鉴外国历法查缺补漏!
也不知道怎么就总有人喜欢把自家的东西往外送。做香蕉人这么让他们开心吗?
汤若望对于华夏天文历法也只是略懂,整个历法修正的过程中,他也只是打辅助的其中一个人而已。
好家伙,后世某些人恨不得把二十四节气的功劳都安在汤若望身上。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三人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扭头看向朱煇。
忽然,三人偶然发现,朱煇嘴里的稻穗似乎……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啊?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掏出放大镜。
薛虹一把将稻穗从朱煇嘴里扯下来,三人拿放大镜一照,只见这株稻穗上黑色的哪怕在放大镜下也只有针尖大小的花药完全处于闭合状态!
这就是他们仨找了几亩田地都没能找到的不育株!!!
薛虹三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向朱煇,看的朱煇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这稻穗你从哪弄来的?”
“就是刚刚那块田里我随手拔出来的。”
和你们这群狗欧皇拼了!!!
辛辛苦苦眼睛都快看废了,愣是什么也没找到。
结果人家随手一拔,就是一颗雄性不育株!
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欧皇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不管如何,四舍五入一下,朱煇是欧皇,也帮薛虹他们减少了浪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