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继国缘一睁开了双眼。
“……”
“……”
他望着天花板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边的呼吸声……来自兄长,他的手放在腹部,非常规整地睡着了,呼吸有些发烫,但平缓绵长——还在安稳地睡眠当中。
缘一的手也放在腰腹,睡姿非常规整。
很久以前,他不是一个睡姿规整的人,很多行事都随心所欲,就像山林里的野人那样……可是,在一个需要规整的位置待了太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逐渐成为了现在这样。
根据纸门外照射进房间的散射光线,缘一判断现在已经是黄昏。
他安静地起身,安静地推开纸门,看到西边天际漫天的红色云霞,明白自己判断得没错。
在自己选定的这一日,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他还活着。
缘一怔怔看着天边的红霞,好像第一次看到晚霞那样地去看。
然后他听到身后被褥摩擦的声响:
“……缘一?”
岩胜因明亮的光线睁开双眼,半眯着眼睛看看外头的天色,又看看弟弟遮挡住光线的背影,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
“兄长!”缘一回头,凑到岩胜身边,伸着手臂,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地和他分享眼前的美景,“太阳落山了!”
岩胜坐起身来,皱着眉头,按动着额角,瞥了一眼弟弟,又瞥了一眼门外,过了会儿才回答:
“我们睡了一天。”
“是!而且太阳下山了!”
岩胜:“……”
他完全搞不懂缘一为什么一副强忍激动的表情。
太阳下山?
啊……不然呢?
岩胜按了按太阳穴,强行镇定下来,询问道:
“肚子饿了吗?”
“有点。”
岩胜:“……”
缘一:“……”
两人洗漱完毕,又用了晚餐,岩胜找侍女小姐要来纸笔,摊开在矮桌上,点起蜡烛预备写信。
小一在他开窗的时候,从院子里的大树上“呼啦”地飞下来,像是一阵黑色的小旋风,它在窗台上站好,昂首挺胸、十分神气,然后朝向岩胜伸长了脖子。
“这是……?”
缘一跪坐在一边,看着小一好奇地问出声。
岩胜伸出手,逆着毛摸了摸小一的脑袋,两根手指就把它的脑袋毛摸得乱翘,小一非常享受地伸长脖子,示意主人脖子也要。
岩胜一边摸着鎹鸦,一边和缘一解释:
“小一,我的信使。”
“小一?”
“嗯,爪子和羽毛都非常英武吧!?是非常了不起的鎹鸦!”
岩胜小小地炫耀完自己的鎹鸦,摸了摸小一的肚子,确定这鸟儿肚子圆圆,神采奕奕,就收回手开始写信。
小一乖巧地等待在一边,顺带低头梳理脖子上乱掉的羽毛。
缘一:“……”
他看看小一,又看看工作状态的兄长,实在无所事事,只好悄悄去看岩胜正在写的信。
既然没有让他走开,当着他的面写就……自然他是可以看……的吧?
缘一带着不确定的心情去看,两三行段落就发现这是写给山上雨的信件。
整封信非常简短,岩胜很快搁笔,略微吹了吹信纸就卷成筒,放到小一腿边的木筒里收好。
“去清水寺,给雨。”
接到确定的指令,小一张开嘴做了个叫嚷的样子,但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它展开强壮有力的翅膀,挥动两下,黑色的小旋风顿时冲出院子,朝着广阔的天际飞去。
“小一……”
缘一想着那鸟刚刚鸟喙张合的寂静,顿时觉得有点怪怪的,又不好立刻问出声。
他的兄长,刚刚对小一的态度,分明很是自豪。
话说——小一……吗?
默念了几遍,缘一心中的奇怪顿时翻倍,变成许多的奇怪来。
岩胜不知道沉默的弟弟在想些什么,他略微收拾了纸笔,一条腿支起,预备起身。
“咦——?”
身子歪了一下。
多亏缘一及时伸手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兄长?”
缘一顿时更近地凑到他身边,摆出关切的神情。
“我……”
岩胜依靠缘一搀扶的手臂稳住自己的重心,他有些恍神,又带点儿迷茫地看了看缘一,又看看自己的手——他当然还是预备站起来。
“兄长……”
搀住他的手没有松力,以不可动摇的强硬力量让他杵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缘一伸出另一只手来,在他察觉到的时候,那只手已经以极其轻柔的力量靠在他的额头。
——干燥的、缘一的手心……
岩胜没有反应过来。
但缘一已经收回手又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额头有点烫……”
缘一一本正经地比较着,然后给出自己的结论来:
“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