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儿和谢子恒进了屋子,院子里难得有几分热闹。
隔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打扫卫生,就算是这样,两人进了屋子,还是有刚出锅的糕面,新煮好的热茶。
谢子恒还没有吃上两口,便是被钱嬷嬷拉着去写春联,他的一手好字,启蒙的时候还是老侯爷教的,现如今,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沈氏拉着乔云儿下棋,当然了,下的还是五指棋,也就是这五子棋乔云儿还能与沈氏过过招而已。
但是这次下棋,沈氏到底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几次目光落在乔云儿的小腹上,皆是一副欲言又止。
乔云儿被她看得发毛,终于在连赢了沈氏三局后,忍不住先开了口道:
“娘,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老这样看我,我心慌。”
沈氏闻言,捏在手中的棋子忽的一紧,片刻之后才释然一笑道:
“按理来说,我一个吃斋念佛的人,确实是不该过问太多的,只是我观你和阿恒也是恩爱得很,你这肚子……可有什么动静?”
额……
这个是在催生?
乔云儿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捏着棋子的手这回轮到她紧了。
“娘……我们……也着实是一直都在努力了呢,只是这……我和子恒毕竟成亲时日……这也才两个月不到,哪里能那么快。”
就算是母猪,也不一定一配就能怀的吧?何况她和谢子恒房事也算是极度频繁了,子嗣的事,也还是要随缘的嘛,急不来的。
沈氏听乔云儿如此说,当即便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她这个做婆婆婆的,寻常也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个时候来催生,倒是真的显得唐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捂嘴自责的笑了笑,道:
“倒是我心急了,只想着你们有个孩子,那才算是有个完整的家,却是忽略了你不成亲都不到两个月。
看我这心急的,倒是一点也不像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了。”
她说着,拉着乔云儿的手道:
“好孩子,娘说的这胡话,你可别往心里去了,徒增了负担,我只是希望你和阿恒能够好好的过日子,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乔云儿听着沈氏的这一番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好的,说什么牵挂不牵挂的?
“娘,要不你搬出去和我们一起过吧。”
乔云儿看着她,无比真诚道:“我不敢保证能待你如亲娘一般,但是绝对能做到投桃报李。
你若是喜欢安静,那我便替你收拾个安静的院子,你若是想要热闹,寻常我们婆媳也能下下棋什么的,我那里热闹的点子可不只有下个五子棋。
你搬过去了,我们也能相互照应着,就是将来,子恒也能少些顾忌。
退一万步来说,你在这府上,虽说是明正言顺的伯爵夫人,可说到底却也是名存实亡,留在这里,你除了把自己困住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还不如就此离去,大好的年华,何必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那个不值得的人,说的自然是谢敬。
乔云儿就是不明白,沈氏如此画地为牢,图的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就能惩罚了谢敬不成?
对于一个没有心的人,她就是把心挖了丢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她所谓的那些自我伤害,到头来虐到的人也只会是自己而已。
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不过是顾影自怜而已。
乔云儿真的不喜欢这样自虐的人,不自爱的人,哪里能得到别人的爱?
人一辈子不要以为能靠着比别人的怜悯就能把日子过好,再多的同情心,总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天。
沈氏听着乔云儿的话,她的话里话外,无不透着推心置腹的真诚。
她没有承诺会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来对待,要是她那样说了,虽然她听着好听,却是不免会去质疑那样的话有几分真?
但是她说了会投桃报李,那就证明她是个实诚的人,对于这一点,她觉得十分的欣慰,也替谢子恒能娶到这样一个真实的人而觉得高兴。
旁人觉得她在府里画地为牢这么多年是在折磨自己惩罚谢敬,她从来不屑解释什么,就连谢子恒觉得她不争不抢是懦弱的表现,她都不屑于解释什么。
但是今天她却是突然就想向乔云儿解释了,也想为自己好好辩解。
“所有人都觉得我自愿搬离主院,从此不再过问府中的大小事物,只顾自己清闲过日子是为谢敬伤透了心。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伤害自己,折磨谢敬。”
难道不是吗?
乔云儿疑惑抬眸看向她,却是见她嘲讽一笑道:
“他谢敬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得很,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他有什么资格让我沈明珠浪费自己的青春,伤害自己来博取他的一点点同情?
我沈家嫡女是什么下贱的人吗,要为了讨好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如此为难自己?”
乔云儿听着沈氏这一番话,惊得双眼瞪大的看着她。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婆婆,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我和谢敬本来就是老一辈人定下的婚约,不过是父母之命罢了,我和他之间又能有什么感情?
起初我也想过好好和他过日子,就算是为了谢家和沈家的情谊也该如此,否则也不可能有阿恒。
但是在我怀了阿恒后,沈家也助他做上了世子之位,他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和许氏哪里是我们成亲后才苟且在一起的,分明就是在我们成亲之前就已经不清不楚了。
我不计较他的过去,因为在没有出嫁之前,我自是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在和我成了亲了,还要想着别人,为此还一度想要将许氏抬成平妻与我不分大小。
真是可笑,利用完我沈家,最后竟是想要让那个商贾出生的许家庶出女儿占了侯府夫人的诰命。
他们当我是什么?垫脚石吗?
要是他实在放不下许氏,当初他拒了婚,我沈家还能逼他娶不成?
人不能既要又要的,太贪心了不好。
我见着他就恶心,所以我自愿躲出主院,她许氏想要独占谢敬这个人,给她就好,反正我也不稀罕人。
可是,利用我沈家争来的爵位,这个诰命我又岂能白白便宜了姓许的?
我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岂不正好如了他们的意?我凭什么要如了她们的意呢?
只要我在这府里一天,她许氏永远够不到诰命,走出去始终不过是妾,她的子女也永远是庶出。
我若是走了,我的阿恒,便有一个被休的母亲,这对他不好。”
她平静的说着,在说到谢子恒时,脸上才露出丝丝愧色起来。
“我不想与许氏争那些蝇头小利,她想管家让她管就是,我辛苦替谢敬管家,他也不会感谢我半分,所以我又何必。
我也知道在谢敬心里,只有许婉娘一个,我又何必争宠?谢敬也不值得我为他用尽手段。
我这样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保住自己的诰命,也为儿子在府中留得名正言顺的地位有什么不好?
我已经退让至此,谢敬若是再逼,我娘家那边势必不会罢休,这一点他知道。
所以,许氏这些年来看似风光了,却又实实在在的得到了什么?
他儿子是得了这个爵位,但是就算我争,这个爵位也未必争得过许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