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房子大框起来了,咱家得抓紧,收拾收拾搬进去。
俺家盖房子了,盖房子,5月6号竖的房架子。竖的房架子,俺家的房号在大后趟街,还在最东头,大房架子一竖立,当天,从屯子外北边,东边老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俺家了。看见,特别是房架子上插的那面红色彩旗,随风飘扬,那是太带劲了。
房架子竖上了,俺家盖房子,墙是用拉合辫的,拉合辫用草拧,那个时代是最好的了,那个时候,那农村盖房,建筑墙就三种方式,一种是干打垒,用土掺草硬砸,第二种是脱坯,一个房子脱几千块大坯,房子的墙都用坯砌。第三种就是用草蘸稀泥轱辘拧成泥溜子拧墙,拧墙,就像编大蒜辫子似的,这种办法费事,费劲,需要一定的技术。但用这种办法拧成墙结实,冬天住着也缓和。
拧拉合辫,需要技术,俺家包出去了。包出去,那个时代都兴这个。那时候农村是生产队,社员盖房,要么自己盖,大家来帮工,东家管饭。要么包出去,包给生产队,自己花工分。
花工分,俺家要盖三间大房子,包给队里,队里管包工的要一千二百工分。一千二百工分,就是一百二十个劳动日,一个劳动日,那个时候年末日资,分红一般都是一块钱左右,多,也多不了多少。那么一千二百工分,就相当我家给队里一百二十块钱。但是,这个价格就是当时的天价了。天价,说天价,这是有比的,在我家盖房子之前,俺队里年年有包盖房子的,一般都是一千工分,或者一千一百工分。这一年我家盖房子要包给队里,队里就要一千二百工分。我们给少了,人家不干。不干,不是队长不干,是把头不干,把头,就是领着干活的,他有点技术,有点号召力,他说的就算。不干,你要一千二,那俺爹一狠心,说,那俺就给你一千二。
俺爹说给一千二,老把头笑了,说,老马二兄弟,你给一千二,你也不好吃亏,我是有根据的,你这房子,要比别人家的高十公分。再说了,我领着人干活,我是保证质量的。
房子包出去了,五天干完了,房子大桶起来了。房子大桶起来了,就是房子的四周墙有了。但他不包括屋里的间壁墙,搭炕,和一切窗户门设施。
不包括,那俺爷也很高兴,俺爷说,有了房子的大桶,房子就像个房子样了,那大的木料和草就不缺了。
“不缺啥了,大桶起来了,你们几个小孩子,上学放学,一早一晚的,没事时,还是拿着书,就勤的上新房子那看着点吧?”
“看着,孩子,家军家民,那新房子,就是咱以后的家了。你们得经常去点,你们同学还多,这回,你们要学习,就上那屋去呗,那屋子大,夏天还凉快。”
“去,你们去主要就是看着点,别叫别人家的小孩子去祸害了。让房子沉沉,等着过几天,咱就要装瓤子了。”
看着,爹让我们放学看着点,这回我可有了活了,有了活,我也挺高兴,高兴,以前同学来找我学习,俺家屋子小,没地方,这回,放学,同学来找我学习,我就给领俺家新房去,到了新房里,屋里没墙没门的,地方大,十分宽敞,六七月间,外面炎热,屋里还有过堂风,那是真舒服。
学习,我们在俺家新房子里学习,你别说,有一天我们放学就去,还真叫我们抓着一个人,我们到了,走进屋里了,有个陌生人,他还在我家屋里靠着西墙角蹲着大便呢,我们进屋快呀,他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以为我们是玩的呢,叫我们抓个正着,赵晓月上去薅住他的耳朵,拽的他嗷嗷叫,喊着叫饶了他。我说你这个人真不咋地,外面房后,房东头,都是大苞米地,你不去,你跑到我家屋里来大小便。他说你家这不是没住吗?我说没住,你就可以来吗?这不是房子了吗?
“没住,你家炕上,白天没人住,你咋不上你家炕上去大小便呢?”同学付国有喊道。大家哄堂大笑。吓得那个人裤子都来不及提上,拎着裤子就跑了。
时间过得快,一个多月过去了。晚上了,大哥也来了,大哥来是上松花江给队里打渔回来了,是鱼到繁殖期了,大哥来是问问房子盖咋样了。大哥还等着要俺家这个破房子呢。六八年,俺爹从山东给大哥大嫂接回来,当时没有房子,俺爹花二十五块钱给他买了个马架子,那个马架子,是个半地窨子。这回俺家盖房子了,他就指望上这个破房子了。大哥来了,俺爹知道他的意思,俺爹说那就商量商量,算一下,那新房子咋收拾吧。
“那新房子里,现在都有啥了,光大桶吗?有没有间壁墙啊?”
“没有,家德,这不是咱家盖房子用拉合辫吗?咱包出去包给李希彬了,李希彬领着拧完墙,大桶起来了,他告诉,要装瓤子,要砌间壁墙,要抹墙,要搁屋里搭炕,得叫房子大墙往下沉沉吗?他说,拉合辫子墙,不沉沉,干不透,抹墙不好,你爹这不就叫咱那房子在那沉着的吗?”
“哦,那他说得沉多长时间啊?”
“多长时间,依着他说,那是越长越好,最好是今年盖起大桶,明年装修才好呢,那咱这情况能行吗?”
“行能行吗?这家德住哪个马架子,早就不行了,还等着住咱这个破房子。哎,他爹,不行咱就开始收拾那新房子吧。这家德不说这时候都到繁殖期了吗?这一晃,再再不修,晚了就冷了?”
“修,能不修吗?这些日子我都着急了。关键咱收拾得想出个办法来。先收拾啥,后收拾啥。咱们不能把那三间房子都收拾了,都收拾,一个是咱家没有那么多的钱,再一个,咱今年也没有那么大的功夫。咱这一年,时间不能光用在盖这房子上啊?咱还得上队里干活,挣工分呀,不挣工分,你拿啥给人家包工的李希彬工分呀?还有,咱到秋天,拿啥上队里领口粮啊?”
“不能都收拾,那咱就挑主要的收拾,收拾东头一间,再把外屋地搭锅台那收拾出来,就行呗。”
“对,他娘,那就先脱坯,把砌墙的坯,搭炕的坯,都脱出来,家德,你明天有空吧?”
“有空。我刚打渔回来,我不上队里找活干,队长他是不会找我的,我总得歇几天吧?”
“那好,明天,有你,有你二兄弟,我叫家军,家民也给学校请两天假,咱们和泥脱坯,脱两天,两天不行就照着三天,咱爷几个,脱它两千三千坯。坯脱出来了,晒干了,咱就拉回来,搬那新房子屋里去,那咱就不着急了,晴天咱能在屋里干,阴天下雨了,队里的话不能干了,那咱也能在屋里砌墙搭炕。”
说干就干,第二天了,7月8号了,天还不太亮呢,俺爹俺娘就喊上了,家军,家民,起来,快起来,跟着你爹你二哥去脱坯去。咱家要开始收拾房子了。
“好,好好好。”我应着就赶快起来。起来俺爹拿着捅锹盖子锹走了,二哥挑着水筲,拿着麻袋,我和家民也扛着锹就跟着走。我们走,大哥也来了。到黄土坑大家就干上了。大哥二哥是挖土的,俺爹是挑水泼水和泥的,我和家民是上那边大壕沟扛麦余子的。我们一大早上就挖土翻土和了一大堆泥。等着和了一堆泥后,就回家吃早饭,吃完早饭还来和泥。等着到了下午,我们才开始脱坯。脱坯,泥用没了,再挖土和泥。我们家干了一天,第二天,赵虎哥,志明哥还来帮忙了。我们干了两天,脱了三千一百块大坯。
脱坯,脱完了,让太阳晒着,俺爹就把搬坯立起来的任务交给我和四弟弟了。俺爹去富锦买打窗户门的木料去了。俺娘说,家军家民,你瞅瞅你爹,多会算计,脱完坯,就赶快歘空上富锦木材公司买板子去了。你们哥俩人小,干不了大活,就看着搬坯立坯吧。
“娘你就放心吧。我都问过了,这坯脱完,得晒两天,才能搬起来立着。立着,再晒一天,再翻一次。搬早了不行,搬早了,坯就碎了。”
五天过去了,我和弟弟搬坯的任务完成了。坯晒干了,也没用上垛,大哥到队里要挂马车,我们就往家拉坯了。坯,三千块,拉了大半天,就拉回家了
坯有了,晚上俺爹和俺娘唠嗑,说这回妥了,这有解决一件事,这盖房子,出大力的活就算了。俺娘说,这不还差木料吗?那天你上富锦去,把买木料也买来。俺爹说,这事不用那么着急。买木料,买玻璃,这事就不是去一趟就能解决的。我在富锦木材公司那托着人了,就不错了。我找的那个人给我说了,就有指望了,他说过一段,木材公司从嘉荫县购买的原木,搞大船运来了,木材公司破了板子,甩出来等外材给留着,那就不错了。俺爷说,那真是不假,你托人,你急了不行。能托到人就不错了,咱队那个从山河屯搬来那个老韩头,是徐老师的老丈爷吧,他给儿子韩贵说上媳妇了,人家女方就要块手表,没有手表不结婚,那老韩头都托人把钱给人家拿去两年多了,那天我遇到他,和他唠嗑,我问他,手表买咋样了,他说到现在手表还没影嘞。
“哎呀,爹,你说那买手表,和这买板子是两回事儿,咱买板子是等外木材。”
又过了十几天,大暑都过了,下大雨了,队里的活不能干了。俺爹说,这队里的活不能干,那咱就干家里的活。咱上新房子砌间壁墙。砌墙,大哥二哥来了,有几个和俺家不错的,老徐叔,李大爷,赵大爷都来了。都来了,俺爹是瓦匠,会砌墙,他们不会呀,俺爹把人分成两伙,叫俺大哥二哥和赵大爷一伙去和泥,抹墙。俺爹也领一伙人,俺爹领着砌间壁墙。
分两伙,活干的挺快,人多呀,大家干了两天,抹墙的前后还换了两个人,屋里东西屋,外屋地的墙都抹了一遍。俺爹也把屋里四个间壁墙都砌上了。
墙砌上了,这回进屋一看就是三间房了,不像原来一个大桶子屋了。砌墙,准备的坯用上了一大半,这回屋里也宽敞了。
晚上了,俺家又开席了,来帮忙的老乡们开始喝酒了。喝酒俺爹让着,两桌客人,俺爹让让这桌,就去让让那桌,一会就喝出高潮来了。老徐叔嗓门大,有名的小火车,他喊着,老马二哥,你真讲究,我给你帮了两天工,你天天晚上供酒喝。赶明个,我还给你帮工。俺爹说,那还是我赚的多,你要天天给我干活,我天天供你酒喝。俺爹一说大家哈哈大笑。老李大爷说,老马二兄弟,我看你这房子,间壁墙砌上了,这屋里墙也抹上一遍了,这就剩下盘炕搭锅台了,等着那天,咱们有空,再帮你干一天两天的,你就不差啥了,就该搬家了。俺爹说不行大哥,还差窗户门呢,李大爷说,没窗户门,就找木匠呗,你还找你们一家子,马老五,让他干一个星期俩星期,这窗户和门不就做完了吗?
“做完是能做完,就是慢点也行,大哥现在不差那儿,现在关键我还没买回来做窗户门的板子呢?”
“差板子,那你就买呗。”李大爷说。李大爷一说,俺爹笑了,俺爹说,大哥,那买是咱说的算就好了。现在不是买不到吗?李大爷一听俺爹说买不到。李大爷说,那有啥买不到的,咱农村,做个窗户门,木料也不要好的,等外木材就行呗。
“那也不好买呀,大哥。我托人了,人家叫我等着呢。”
“嗨,那等着啥。那么的,你要买,你有钱没钱吧?没钱我是给你买不来。你要是有钱,你把钱给 我,我家再印,他在富锦认识人多,他那天从公社机关站开车过来上富锦去,我叫他给你买了,拉回来,你都不用去。”
“哎呀,那行那行。老李大哥,要是那样的话,你能帮我办成,我可得好好感谢你呀。”
事真好,等着大家喝完酒了,吃完饭了,俺爹和老李大爷说好了,把钱给他了。过了几天,李大爷家儿子给俺家买回来板子了。买了,俺家有板子了,俺爹就立刻请了木匠,木匠还是俺一家子马五爷。五爷来了,给俺家做了十二天,俺家三间房,南侧窗户门全做完了。俺家没那么多钱,这一年就做这些了。
窗户门做好了,又过了几天,俺爹上富锦,买了几块大玻璃,俺爹去时就在家量好 尺码。买了玻璃,在那就嘎好了,嘎好了,俺爹拿回来就镶上了。
9月10号了,俺家搬家了,搬到新家之后,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俺爹坐在炕沿上,眼睛扫视着屋子里崭新的一切,脸上满是欣慰。俺娘则忙着规整为数不多的家具,嘴里念叨着今后的好日子。
这天夜里,俺躺在新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心里想着这房子建成的不容易。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像是有人踩在院子里的木板上。俺心中一惊,悄悄爬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瞧,月光下只见一只小野猫在院里溜达。原来是它弄出的动静,俺松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邻居们纷纷来道贺。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庄稼收成和村里的新鲜事儿。俺家的新房子仿佛成为了村子里新的希望之地,充满着生机与欢乐。俺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干活,让这房子里永远充满幸福的笑声。新房了,我和四弟是放炮的,一挂鞭炮,几个二踢脚,
啪啪啪,砰砰砰,砰砰,一阵鞭炮响,招来很多人观看,都喊,老马家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