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云很热情接待了钟玉秀,在她的宿舍里。
“钟老师,不要客气!”
“林老师,你们谈,我去把个门,中午我请你们吃饭!”黄淑英挺顽皮摆摆手,溜了出去。
“林老师,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黄淑英的爸爸,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两个儿子你也知道吧?本来是可以享清福的主,生意做得特大,却放弃了一线,带领部分佣人,投入到抗战第一线,出手就是不凡,是他们袭击了密牙干鬼子运输队,他叫黄兴忠,是他带人干的!”
“我们见过面!”
“你听我说!他现在正在干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他想去炸扁舟机场,这事太大了,他目前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就是人手不够,希望能够联系到党组织,这里有他绘制的机场附近地形图,他并且深入实地,摸到敌人水源之地,直通扁舟机场水道,据他说:水道很深,一人多高!”她很小心从乳房下的贴衣口袋掏出地形图,递给林茜云,“林老师,请尽快交于党组织,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据他说:那里聚集了几拨人,他害怕夜长梦多,会打草惊蛇!联系上以后,迅速制定可行性计划,联系他本人,可到连脚镇一个叫孙中洋的屠夫家里去找,救急如救火!”
“谢谢!一个还不是共产党员的人,能够有这样的境界与情报,太让我敬佩了!”
“钟老师我说的都记住了吧?要不要写下来?”
“不用!我马上安排!”
“可靠吗?”
“可靠!他们都是学干中间力量!”她拉开门,“淑英,去把孙一平、高天音找来,要快!”
莫大伟依在连廊上,远远地痴情地看着如同飞鸟一样欢快的黄淑英,目光中是不舍。
黄淑英几乎是一步三跳去找人,突然,莫大伟发现林一东鬼鬼祟祟跟在黄淑英身后,他突然大叫一声,“黄淑英,注意尾巴!”
黄淑英回头看见林一东,笑笑,招招手,“过来,一起上女厕所!”
“不是!我不是跟你!我是……莫大伟,你这只跟屁虫!”
孙一平和高天音比想像得要成熟得多,他们热情似火,见到钟玉秀,看了草图,“钟老师,你是说他是黄淑英爸爸?他既不是共产党人也不是国民党,却有着共产党员的情怀,太令我激动了,他连一般军人训练都没有参加过,却要干这种逆天大事,我太激动了!”
“上课铃已经响了,你们趁这会儿出校,把情况送到顾一凡同志手上,晚上我去听信!”
顾一凡接到情报,立刻让尹红梅电告了省委毛三春、尤金平二同志,然后找来了钱大华、汪洋和李心泽,希望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黄兴忠,并从旁协助。
夕阳即将掉地上,丰臣慧子接到了高孝山的电话,说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她不由得皱皱眉,这时候,她有些疲乏了,原田浩二的死,令她痛心疾首,曾经沧海的确难为水,回想曾经的过往,忍不住潸然泪下,原田出生在长野穷苦的乡下,他原本是没有机会翻身,只会和他父母一样,做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更不会有什么出息,但一次羞辱,让他在12岁那年,人生开了挂,他不仅一刀砍伤了羞辱他爸爸的人,而且发下毒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原田浩二的智慧很快因为他的成绩在学校里异军突地,受到校董的重视,并给他推荐不少第一次日俄战争的书藉,这些书藉加速了原田浩二的成长,怀着对英雄的崇拜,他在校期间,主动接近那些家庭有军人背景的人,并不断从他们那里探之当时一些史实,并根据自己爱好,推演出一套方法,课余利用这些推演,写作成文,寄到当时名动一时的军事杂志专刊《国际写真情报》和《独卖新闻》上,他那极负煽动性文字,吸引了大批狂热青年,这引起了陆军省的注意,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原田浩二,从一大堆年轻人当中脱颖而出。
菅野尚一在一次闲无聊中,看到《独卖新闻》一篇言辞犀利的文章《<辽南条约>之我见》,一开始看了标题只是笑笑,并且骂了一句,“之你见,就是个屁!”,读着读着,文章中的一些观念,与他不谋而合,立刻打电话给报社,要求见见作者。
当十七岁原田浩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在他眼前摇晃时,这位陆军大将直摇头:原来作者只是个屁的存在,他很失落,谈了会儿话,就差人把原田浩二送走了,没想到三年之后,又想起了原田浩二,再找找当时的《国际写真情报》上的一些原田文章,决定启用他,那一年原田浩二二十岁。
丰臣惠子认识原田浩二是在东京一次陆军酒会上,17岁的丰臣惠子,第一次见到22岁的原田浩二,就被他那侃侃而谈吸引住了,被他丰沛的学识折服,丰臣优俊很欣赏这个踏实的年轻人,也有意搓合他们,但一年以后,23岁的原田浩二进入了满铁株氏会社,成了一名年轻的谍报人员。
当丰臣惠子记忆还倘徉在如烟的往事里,她差不多已经到了高孝山的办公室,笑笑,“高君,是不是钢部八子的事有眉目了?”
“事情没有那么快,我刚刚接到龙泽株氏会社高桥君的电话,他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将柴东进交给他,这件事情我不敢擅自作主,所以有求司令官阁下。请坐,喝一杯水吗?”高孝山起身。
“桑副司令怎么看?我很想知道他的意见!”丰臣惠子坐下之后,接了水杯。
“我问过他,他说让我掂量着办,我估计这会儿斩一风什么都知道了!”
“高局长,据你观察:这湖河帮到底动得动不得?”
“动则两败俱伤,湖河帮人多势众,且与外围我们并不清楚的力量多有交往,一旦交起手来,不一定有胜算,柴东进在湖河帮坐的可是第三把交椅,直接从我这儿交出去,一点儿事都不费,但株氏会社怎么处理他,这是关键,弄不好,就是一场火迸,激化中日更深层次的矛盾,我不知道高桥君以及浅仓君是怎么想的?这么快撕破脸,对贵国百害而无一利,目前裂凉山金矿开采在即,如果利用此事,向湖河帮施压,或许可以货走这边,就其宠大的运输能力而言,还是人家湖河帮,它只是一个帮派,不是什么党,政治上没有企图,大轰炸以来,死了那么多中国人,他们一直闹中取静,安心航运,没有任何动作,这充分说明,湖河帮不是政治团体,只要稍加调整,可以利用,当然,它不会像漕帮那样用起来顺手,杀一个柴东进,我认为没有意思!”
“高队长分析得有道理:我会向麻生一休司令官直陈你的意见。”
“不客气!”
“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小事,龙泽一中,我们的线人发现一些端倪,但目前还没有形成完整的链条,只能说是残存的碎片,但这些碎片值得撺掇,把它交给时间吧,纰漏会出的,相信我!”
“高局长在此之前,有过不俗的表现,难怪龙泽人称你为‘警界的福尔摩斯’,高君是个人才,可惜了,你们的政府对你重视不够,我差一点儿也成了你网中之鱼。”
“丰臣司令官,我一直好奇:你是怎样逃脱的?”
“我打了个时间差,你们满世界翻我的时候,我躲在漕帮码头,一个叫小十五的男孩,替我打的掩护,也是他送我出城的,只不过是夕阳掉江里时!”
“我说呢,原来是曹修德那老小子跪舔了你的脚面,百密一疏呀,怎么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压根就没往他老小子身上想,他是不是老早就投靠了你们?”
“是的!这是生存之法则!高君,我很奇怪:如果当时你抓住了我,会怎样?”
“司令官,你想陷我于不义,没有如果!”
“设想一下!你会不会秉公执法,立刻毙了我?”
“也许,也许不会!”
“怎么讲?”
“按常理会,也许我会动了恻隐之心,你是一朵铿锵的玫瑰!”
“你是怎样怀疑上我的?”
“还记得柳明楼主任死的那天早上吗?你在城西,如果没有人提前通知你,你不可能那么快赶到现场的!”
“你后来抓捕的依据是什么?”
“这就要问我们的情报官潘石崖副局长了!他是踩着你的脚后跟跟着你,并且即将上楼时,退了回来,仅仅一步之遥!”
“没想到我们今天能走在一起吧?”
“绝无可能!”
“你们的政府就是这样,你是人才难得,但他们不知珍惜,也算万幸!你以为那些已经逃匿的人,日子就那么好过吗?随着帝国南进计划的开辟,说不定,他们也会沦为弃子!”
“也许是这样!你认为德田君的死,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所为?”
“以你的聪明才智,恐怕心中早就有答案,何必问我?”
“暂时不予讨论,司令官阁下,有关高桥智雄社长的问题,请代为处理!”
“这个不难!我会和麻生君说的,那件事要抓紧,高君,力争在德田俊声专家来临之前,把事情办个圆满,德田秋俊的事,躲不过去的,浅仓君不好交待,这种事,尤其是发生在这样声名显赫家族里,我不希望因此事,有人受牵连!”丰臣惠子站起来,鼻子酸涩,她想起了原田浩二,心麻酥酥的,毕竟有过曾经,时光之差,空间错位,驾鹤西去的原田浩二,像极了夤夜飘浮在天空的挥手告别的风灯。
看着丰臣惠子的倩影,在傍晚的佛光里,是那样飘逸绝尘,这个女人啊,本是男人怀中千娇百媚的宠物,却要在这乱世白白牺牲掉花一样的容颜,这是怎样一种残酷?
麻生一休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品咂着清酒,冷不丁丰臣惠子喊了一声报告,得到他允许之后,就走进来,见麻生一休把高脚酒杯放在桌子上。
“打扰了,司令官,有件事情必须向你直陈!”
“坐!请坐!喝一杯吗?”
“我想不必了!”
“你请坐!请说!”麻生一休从前是大学里老师,他不像那些传统军人一样粗鲁,他是麻生太郎的后辈,也没有那些人轻浮,据说他的妻子是他的学生,目下育有两儿。
“司令官阁下,株氏会社的高桥智雄会长,想要警局把湖河帮柴老三交给他,我听从了警局局长高孝山的建议:交弊大于利!这是一笔黑龙会和湖河帮一笔陈年旧怨,在大栅栏那儿冲突,因战事急转直下,这事被搁浅,双方都有人员伤亡,当时柴东进被警局抓了,最终不了了之!”
“惠子小姐,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对于这样的事,你处理就好。”
“请你打个电话给高桥君,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不要节外生枝!”
“整个事情来龙去脉我不清楚!请你抽个时间代我打吧,没事的!我们还是把更多心思,放在正事上!希望你能理解!”
“好的!”她下楼的时候,碰到桑泊年,“桑副局长,这是要下班呀?”
“到点了,也没什么事,你这是在哪里?司令官召见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这不德田俊声要来!”
“那个地质专家?怎么?裂凉山金矿的事,要提上议事日程?”
浅仓次郎对小野正雄,的确是不公平的,那么些年,殚精竭虑,忽左忽右扶持,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他临门一脚这样对待忠诚卫士,的确不妥,所以他提拔了高桥智雄,对小野正雄只字不提,这是一种漠视,所以小野正雄很多时候,采取消积态度,改变一个人,实际上并不需要直言以对,所以高桥智雄很多时候令不动小野正雄。
当丰臣惠子在电话里言明:柴东进是个关键人物,不宜在此时交出来,高桥智雄很是不解,并且怀疑这不是麻生一休的意思,他本想让小野正雄亲自去一趟,但话到嘴边,却打住了,小野正雄从不同的渠道得知佐藤木兰,已经来到上海,所以很兴奋,他很期待进一步消息,他知道佐藤木兰不会放弃打探他的消息,他是既期盼又无奈。
高桥智雄当即拍了桌子,且骂了娘。
小野正雄笑笑,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他知道德田俊声一旦来到龙泽,德田秋俊的事,是绕不开的话题,他们之间会开撕,这下子可就热闹啰,他是唯恐天下不乱,浅仓次郎刨下的坑,高桥智雄填不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浅仓次郎恐怕脱不了干系,小野正雄此时不再为不受重用而有所伤心,麻生玩这么一手,实在是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