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天宇颁旨封妃当日,正巧赶上苏府二爷苏凤梧的生辰。
这苏凤梧今年四十有六,比大爷苏凤琏小上七岁,乃苏慎续弦难产所生,天生跛脚残疾,好修道,素日来均是居住在城郊一处险峰道观之中,甚少回家往来。
今日,虽是其生辰,此人却仍未有心归家。
但饶是如此,苏府上下人丁,依旧齐集府中庆贺,热闹非凡,想来此般饮宴排场,不过是借了他的由头罢了。
就在众人看戏宴饮之时,忽听府中门吏至席前禀报,说是御前内侍允老爷特来降旨。
此言一出,直吓得端坐正席的苏凤琏一个激灵。
要知道,近半月来,工部尚书苏慎一直在各省催缴税赋及筹办粮销之事,并未回府,而此时降旨进府,显然并非户部公事,苏凤琏这人,又惯于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眼下突然旨到,怎能叫他不怵头。
略作思忖后,苏凤琏胆颤心惊地忙止了戏文,撤去府中一应酒席,摆香案,启府院中门,准备跪接圣旨。
御前伺候的小允子,此刻衣冠齐整,骑匹高头大马显于府门前,身后左右二十人跟从,远远瞧去,好不威风,与其在朱天宇身边时,截然不同。
片刻,待苏府上下跪伏齐备后,外人口中的这个允老爷款款下马,负诏捧敕。
“特旨:立即宣苏慎长子苏凤琏入朝,于养心殿陛见!”
语毕,允老爷也未吃茶,只领了些孝敬的银子,便一步跨回马上,先行回宫去了。
苏凤琏接旨,却一头雾水,不知是何兆头,但多说无益,此刻也只得赶忙叫人伺候更衣,匆匆入朝而去。
朱玉娥,苏凤琏之妻,乃大王爷之长女,自持皇族身份,见过些大世面,且苏慎之老妻早亡,府中均以大少奶奶为尊。
眼下,大爷苏凤琏走后,其瞧合府上下一众人皆人心惶惶,遂赶忙使人不住得飞马往来宫中打探。
约莫两个小时工夫,家丁来旺气喘吁吁跑入后宅报喜,说是奉大老爷之命,速请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入朝谢恩!
闻听此消息,苏家一干族中女眷皆伫在一处,这等参宴之人,均是平日苏家大族内有头面的亲眷,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听来旺来言,知是喜事,便就一窝蜂忙不迭地围在朱玉娥近前,好一通逢迎。
朱玉娥脾性干练,处事并未慌乱,其逮过来旺,详问细情。
来旺言说,是宫中常熟的夏老爷透出风来,咱家大姐儿今日晋封妃位,大老爷入宫谢恩,此刻,急唤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同去。
朱玉娥听罢,方觉心神安定,洋洋喜气盈腮,欢喜地不行。
众女眷堆在屋中,好一阵骚乱,朱玉娥摆手压下声浪后,叫过几名婢女,起身行去自己房中,大妆准备。
又一小时过去,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换好诰命夫人之霞帔,众女眷陪侍,盈盈步出府门,两位少奶奶入大轿,一干同族男丁随行,通往宫门方向行去。
这些人走后,苏府上下主子家丁,里外诸人,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
第二日,苏裕村入府道喜。
苏裕村此人,乃苏家大族远亲,三十多岁,福州省人士,两月前进京投奔走动,极善阿谀钻营,其使钱在海京城坊市中购得一私密宅院,养了几位福州籍美艳妙龄女子,直哄得苏凤琏流连忘返,甚为受用。
不久,苏凤琏走动关系,给他在西海海军吴友勋帐下,谋得了个百户的军职。
此人精于交际,自知府中大奶奶朱玉娥乃大王爷长女,遂其便百般寻机讨好。
前日,知晓朱玉娥奶娘过世需归葬原籍,他便领了差事,亲身披麻戴孝,将事办的周到圆满。
眼下,奶娘如愿葬入祖坟,他苏裕村回京后又闻听苏家大姐儿封妃之事,遂赶忙备了厚礼,再次登门庆贺。
其进府当时,苏凤琏因事外出不得见,苏裕村就直奔朱玉娥,论资排辈,他属大爷苏凤琏之堂侄儿,现下,在朱玉娥跟前,他婶子长婶子短的,好一番奉承。
朱玉娥听得奶娘入土为安,自免不得一阵唏嘘,哭过一阵后,又闻苏裕村巧言令色的恭贺语言,不由得转换了心情,重新畅快,着实与苏裕村好一通嬉笑。
随后,苏裕村世故地给府中众人分派礼品,前边门吏来到后院禀报,说大爷回来了。
苏裕村闻言,辞罢大少奶奶,直扑去前院大爷歇脚的厅堂内。
“哈哈哈,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大喜啊!”
苏裕村前脚刚踏厅中,便赶忙谄媚笑言。
“昨儿个小侄儿刚回京,忽听大爷家有了大喜,今儿便即刻拍马赶来,就是想讨您赏杯喜酒,也沾一沾大爷的福运呐!”
一番溜须拍马,苏凤琏领会笑曰:“岂敢岂敢,多承多承。”
语毕,一旁丫鬟献茶,苏凤琏忙悄声问了些风月之事,苏裕村投其所好,两人聊地甚为投机。
正说着,厅外朱玉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聊谁呢?”
“晌午,姨太太刚刚打发巧云过来回话,好死不死地,你大爷出门就与人家年轻小媳妇子撞了个对脸。”
寻声,朱玉娥四十未到的年纪,保养地甚为精细,其甩着步子,大大咧咧地闯进厅中,顺势狠狠地瞪了苏凤琏一眼。
“哈哈,巧云那丫头确是生得齐整摸样,我还疑惑咱家啥时多了这个人,问过姨妈才知,是她家族亲上京来时买的丫头,配给陆大傻子作了房里人。”
“你倒别说,这开了脸的妮子,出挑的越发精致了。那陆大傻子哪懂什么怜香惜玉,真真是玷辱白搭了个姑娘家。”
“呸!”
“你个老不正经的!”
“昨儿个大姐儿刚封了妃位,你捞着机会,可算是进宫见了一遭世面,怎得转了天,又是一副眼馋肚饱的混账摸样?”
“你且等着,改天等你老子回来,看我怎么借你老子刀,剁了你那淫邪的根子!”
朱玉娥在外人跟前,竟也毫无顾忌,贬损起苏凤琏,完全不给他留什么脸面。
一旁陪坐的苏裕村见这情势,嗫嚅地不敢搭言。
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唯恐这大爷难堪之下,拿着自己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