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在母亲大人房中止住泣声,见妹妹苏游锦步至近前,赶忙一把拽过手,握地紧紧的。
“游锦,我的好妹妹!”
“记得两年前我初要进宫时,你便有意跟商船出海,说要遍游西欧诸国,留学研习财经之学,可曾去过了?”
苏小小与苏游锦两姊妹年岁相差不多,自幼玩儿在一处,甚是投契。
现今两年未得见,苏小小关切地出口问着。
“啊,姐姐,我并未能成行!”
“如今时局不好,出岛甚是艰难,家中......”
说着,苏游锦偷眼望向朱玉娥那边。
“父亲大人给我请了海归财经金融学的教授先生,专在府中授课。”
时下,合府女眷齐聚左右,苏游锦并不便声张什么,且大少奶奶朱玉娥掌管府中一应日常开销,其本就厌烦二爷苏凤梧为二小姐的这番安排,直说女人家才学太过无大用,无才是德方为正理,日后也好安排亲事。
如此来,苏游锦平日便就更加小心谨慎了,生怕一个不周到,惹恼了这当家人,断了自己研学的念想,那该如何是好!
“哦,原来如此。”
“我们游锦惊才绝艳,即便不出去,定也能学的甚是精益!”
苏小小眼似弯月,看向自己这妹妹,既温柔又慈爱,颇有长姐风仪。
“姐姐谬赞了,我可担不起惊才绝艳这几个字,只是对这些很是喜欢罢了,一直用心攻读,还并无所成。”
当着满屋的长辈亲眷,苏游锦不愿太出风头,遂赶忙无奈搪塞着。
一旁苏小小见妹妹向自己投来告饶的神情,心下领会,憋笑也不再细究什么。
毕竟,两姊妹之间玩笑一回倒也罢了,眼下自己那个强势的母亲大人还在身旁端坐,那可是个处处皆要占尽风头的主儿。
自打其嫁过来,便一直压着家中二爷一家,令其处境甚是尴尬艰难,偏偏二爷苏凤梧又托生了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苏游锦八九岁时便甚少回家了,二娘为人木讷不顶事,所以往日里,苏游锦免不得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纵是苏小小有心对苏游锦这妹妹万般好,可碍着母亲大人的威势,其在府上时,也不得不有所收敛,更何况现下自己已进宫,想来,这两年苏游锦的日子定是更为不好过吧。
“娘娘,阔别寒温暂且另叙,苏府上苏慎老爷及苏凤琏大爷还未曾问安,咱是不是......”
随行从宫中跟来的礼仪嬷嬷煞风景的出言提醒。
苏小小无法,只得赶忙起身,与众亲族女眷略作应承后,便忙令众人别室款待,自己则在茗慧的陪侍下,出到后园宣阁馆。
留在园中的四五个执事小太监去到前院,不多时,苏慎携子苏凤琏赶来请安,苏小小阁中垂帘行参等事。
隔着纱帘,苏小小望见自幼疼爱自己的爷爷苏慎与父亲苏凤琏躬身到了近前,苏慎率先开口。
“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话语间,苏慎老爷子眼中噙出泪来。
“草民,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凤琏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亦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兰妃切勿以凤琏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苏凤琏素日来不学无术,这段词也不知道他背了多久,现下说出,望着帘后的女儿,不禁竟也伤情起来。
“只以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
苏小小身在其位,外男皆不得近,眼下,即便是自己的亲爷爷、父亲觐见,亦有执事太监从旁观测记录,一言一行,都在规矩中,不可逾矩,想来也够凄凉的。
“哦,娘娘,园中所有亭台轩馆,皆系苏府上下一片敬意,如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请别赐名为幸。”
苏小小听得这话,忙惨笑说:“皇上对苏家额外加恩,万不可太过张扬奢靡,望谨记之。”
听闻兰妃嘱咐,苏慎与苏凤琏对望一眼,参见完毕,两人躬身退出后园。
今日,除了兰妃省亲,同时也是工部尚书,苏家家主苏慎的八十三岁寿辰。
父子二人从后园出来后,由小太监领路回至前院,在这苏府原宅中,还有着百余名亲族男丁等候,鼓乐吹笙,开席贺寿,自是有着另一番折腾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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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亲园内呢,待外男出去,礼仪嬷嬷带下苏小小出阁馆,朱玉娥便忙上前启言:“筵宴齐备,请兰妃娘娘游幸。”
说罢,苏小小命茗慧、苏游锦两人一左一右陪侍,先至新造园林的各处观赏了一番。
灯光火树间,一步一景,诸般罗列匠造非常,后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
处处铺陈巧妙,桩桩点缀新奇,一时,三个小女子欢喜不已,苏小小对此大为赞赏,但又不住地劝说:“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她此时内心的拧巴,是外人不能体会的。
再次返回园中正殿,苏小小谕诸人免礼归座,大开筵宴。
朱玉娥、二娘刘氏、苏游锦等四五十位族中有头脸的女眷相陪,众人捧羹把盏,场面欢愉,却亦留着拘谨。
几盅酒后,枯坐无趣,朱玉娥告于苏小小,说是族中内侄苏裕村这一月来,精心调教了十二出女戏,想为兰妃娘娘省亲助兴。
闻言,苏小小也不拘着,忙唤身边茗慧将戏目锦册拿来。
少顷,其遴选十二个花名单子,点了四出戏来。
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全由十来岁小丫头组成的戏班子演扮,一阵张罗忙乱后,鼓点声起。
戏台上,各式扮相有趣,登台亮相,唱念做打,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