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殊生猛操作,自己徒手就从肩胛处将子弹残留取了出来。
杨传武感佩同时,急忙帮他包扎,以防失血过多。
这时,落日余晖缓缓消散,通红的夕阳现下也只剩了半个,远远的坠在海平面上。
“你们两个,既做贩丝绸的生意,如今船跟货都被海盗劫了!”
“接下来二位有何打算?”
“回大明岛,还是仍去婆罗洲?”
陆芳殊问话,其惨白着脸色,表情痛苦,额上也不知是海水亦或汗珠,兀自顺着脸颊两侧大颗大颗地滴落到船板上。
“唉,不瞒小芳兄弟说。”
“我与老杨二人,其实也并不是普通的商贾,我俩是大明的公职人员。”
“此次出海贸易,是有着朝廷批文的。”
“可眼下你也看到了,官家交办的差事,恐怕是完不成了。”
“但倘若就这么翻身回去,海程上太远不说,即便真能安全抵达,恐上官降下罪来,也够我俩受的!”
叶初此时对陆芳殊的态度,是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呵呵,这我已经猜到了。”
“你一个文弱书生,身上既无铜臭味,又不懂航海术,却做了这群人领头船长。”
“还有那个傻大个!”
说着,陆芳殊扭头朝杨传武努了努嘴。
“他那一身腱子肉,手上老茧与身法功夫,一看就是个当兵的军官!”
“那你们二位眼下准备怎么着?”
“大明岛既然不愿回去,那就婆罗洲一途了呗?”
“那里即可躲祸,且那一带华人不算少,由此展开新生活也并非不可为!”
陆芳殊一席话,探问中带着些许无奈,其实按他原本所想,更希望能跟此一行人去到大明岛,他不想回婆罗洲,可眼下,横生变故,大明岛一时半刻八成是去不成了,遂其语毕长叹一声。
一旁船头的杨传武忽被唤作傻大个,一时心中虽有些不忿,但念及陆芳殊身受重创,也就未做深究。
“大明岛嘛,现下确实海程太远,咱这小破船压根没可能,稍遇风雨,肯定翻在途中。”
“而去婆罗洲嘛,计算下来,应该也就不到50海里了。”
“但你俩也别太盲目乐观!”
“你俩瞅瞅这木船上!”
“咱现在光有个船板,不仅没帆,连个桨都没有!”
“咋的,靠双手划过去啊!”
杨传武见得叶初并未和盘托出二人此前计划,遂也心思一转,不再提及。
他眼下实则更担心的是三人的实际处境。
常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闻言,叶初亦是一怔,蹙起了眉。
陆芳殊此时,扭头望望船头,再撇撇船尾,见那二人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摸样,即觉得好笑,又好气,心下想这两人真真没什么海难经验,遂不由摇着头调侃的笑笑。
“唉!”
“怎得让我碰上你两个蠢蛋了呢!”
“你俩往四周瞅瞅!”
“一番海战,多舰对轰,炸飞炸裂的那些木杆断桅,还有甲板木材,赶快划水四处找找,总归能捡几根趁手的家伙哒!”
听他这么一说,杨传武与叶初二人均是恍然大悟,小芳身受重创,现下还无法动弹。
叶、杨两人则一船头一船尾的划水配合,在四周搜找起合用的物资来。
一晃,一个来小时过去,夕阳落尽,坠入汪洋。
眼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马上就要入夜了。
叶、杨二人这一通挑来拣去,所获也是颇丰。
不仅用几条断裂横板做了三把趁手的船桨出来,而且,还在遇难兵勇的浮尸上,找到不少随身的干粮,以作为今后几天在海上的粮食储备。
与此同时,临时拼接起来的船帆也算是有了。
这帆布,是将同胞身上的衣物剥下来拼成的,起初老杨心不甘情不愿,毕竟牺牲的那可都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手下弟兄啊。
可陆芳殊一番开导,救活不救死!
杨传武本也不是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主儿,遂其踌躇片刻,心一横,也就不顾这些体面了!
眼下,经三人通力配合,小到长不足三米的光板木船上,已然是架起了风帆,添置了船桨,且还储备了可供五天食的干粮与淡水。
撇见物资已备,天色不早,陆芳殊龇牙咧嘴地举起胳膊。
“嘿!”
“二位别忙活啦!”
“差不多得了,这些应该已经足够用了!”
“天马上就要全黑了!”
“咱三个臭皮匠还是赶紧跑路吧!”
“这一带想来应该也是会有鲨鱼出没的。”
“你们瞧瞧四周,这么多死人浮尸,用不了多久鲨鱼群就会闻着味儿过来的。”
“咱们仨混在其中,万一有哪个爱吃活食儿的,咱刚那些功夫可就白费了!”
经陆芳殊这一提醒,叶、杨二人船体四周紧张的望了望。
汪洋深海,眼下光线又弱,能见度急速降低。
刚还不觉什么,此刻一望之下,见那幽深可怖的蓝黑色海浪下,果然神秘深遂,观之甚是骇人。
遂这二人也不愿再多做停留,一人一桨左右划起来。
陆芳殊身有不变,一边身子不好动作,但也并没闲着。
其一脚一手缠住简易的风帆绳,依凭身体,对准风向扯动卡住风帆。
不消片刻,小木船在三人合力下,开始缓缓朝着远方行去。
晚间皓月当空,月光尚好,漫天繁星。
杨传武与陆芳殊皆是驶船的好手,遂依据星象确定了婆罗洲大致方位。
叶初身子骨单薄,后半夜体力不济,倒头睡了过去。
陆芳殊更是重伤,不宜长久航船作业,遂也合眼开始歇息。
杨传武武人体魄,精力足,便自告奋勇当值守夜。
凌晨一点多,他停了桨,接过小芳手上船帆,值夜的同时,仍旧控制着船帆,使小木船始终保持着一定航速前进。
............
三人一小船,在海上第二日。
艳阳似火,毒日头从晌午一直晒到下午三四点钟,木船上的三人为遮蔽阳光,防止脱水与晒伤,不得以,从船帆上又扯下来一些布料,于木船上设了个布顶棚。
一通忙活,杨传武出力最多,眼下,已然是满头大汗,热的满脸通红。
“唉呀呀,不行,不行啦!”
“热死老子了!”
“我现在裤裆里都要热冒烟啦!”
眼看遮棚弄好,杨传武实在遭不住热,翻身一头扎进海里,痛痛快快地洗起了海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