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一栋比办公楼更老旧破败的住宅楼。
步梯的灯扯闪几下,灭了,过一会儿又开始扯。
看不清脚下,莫爱凭感觉上楼,好几次险些踩空,都被程景行捞住。
她抱着瓷盒,手不得空,他干脆搂住她的腰,也没几步,一步一步领着她走。
“不好意思啊,这里以前是孩子们的宿舍,后来建了新宿舍,孩子们都搬过去了,这里就成了活动中心和几个库房,没怎么修缮过。”
方来英解释着,又对莫爱说:“你妈妈以前住的房间,现在是个库房,堆了些杂物,我已经找人收拾干净了。”
莫爱谢道:“过年还麻烦您,多谢了。”
“哪里,你也是有孝心了,大老远的过来,让你妈落叶归根了。”方来英叹道。
莫爱说:“我妈一直想要回这里休养,但身体状况一直不好,我也没能在她生前带她回来,我想就在这为她守灵,算我……还她的心愿,明日我就带她去后山墓园。”
程景行问:“墓园有联系过了吗?”
“嗯,明日一早。”莫爱道。
程景行继续揽紧她,抬步上楼。
上到三楼,方来英打开转角的置物室,去抽屉拿库房钥匙。
置物室旁的墙壁上张贴着某种宣传语,年代久远,经历多年日晒雨淋,掉色厉害,风干如脆皮,隐隐只能看出用卡通文字印刷出的“爱心墙”三个字。
莫爱随意扫了一遍,目光在一个点上越收越紧。
程景行见她面色有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突然转身欺近他怀里。
他目光落下来,只听到她说:“景行,好像有睫毛掉进了眼睛里,好痛,帮我看看。”
她不方便用手,请他代劳,他当然愿意。
他长指抵住她下巴,稍稍用力,微微抬起,玉肌雪肤,粉唇微张,她闭着眼,浓密的黑睫抖动。
“哪边?”
“左边。”
他用食指轻轻抚摸她眼睑,一根粗黑的睫毛被捻弄下来。
他凑她更近些,轻柔地在她眼睛上吹气。
他的气息侵占所有嗅觉,莫爱顿感酥麻,一直冲向头顶。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他英气锋锐的眉目,呼吸又急了。
“好了吗?”
“嗯……好了。”
方来英走出置物室,打眼看到这对小情侣,露出一个姨妈笑,然后招呼他们继续跟她走。
莫如梅以前的房间在三楼左边走廊的尽头。
方来英用钥匙打开门,十几平米的房间,横陈着几张的木头长椅,地上放置一个搪瓷盆。
靠窗的角落有一个斗柜,上面摆放了香炉、白蜡、黄纸、线香和莫如梅的遗像。
莫爱走近,将手中瓷盒小心放在两根白烛间,回身对方来英说:“让您费心了。”
“没事,”方来英看着遗像说,“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了,她的命太苦了。”
莫爱沉声,拿起三支香点燃,插在香炉上,说:“我今晚就守在这里,您回去休息吧。”
方来英拉过莫爱的手,道:“节哀。”
莫爱点头,再次言谢。
方来英走后,程景行去给莫如梅上了香,回身去找莫爱时,发现她立在门外走廊,落寞地呆愣着。
他走去她身边,莫爱抬眼说:“今晚我想陪陪我妈。”
“你陪她,我陪你。”程景行立即表明态度。
莫爱杏目清透,盈盈有一汪水,低声说:“我想跟她再说说话,你先回景园吧。”
人家母女想要道别,他是应该退让的。
但这库房周遭无人,环境不佳,没有暖气,到深夜会冷得彻骨,他真的放心不下。
刚要劝她让自己留下,莫爱又近他一步,道:“明天……明天你早点来接我,好不好?”
这话很熟悉,以前约会时她常说。
“早点来”“晚点走”听到他耳朵里,都是舍不得他的意思,他特别受用。
“好吧。”程景行松了口。
莫爱微沉一口气,刚欲放松,下一秒,下巴就被他指尖捏住。
“要我早点来,就把车费提前付了吧。”要账的话被他说得尾音炙热。
“嗯?”
他潜渊的眸眼里微茫燃起,指尖轻抬,引得她的唇就在咫尺之间,停住,深深望着她,等她的态度。
莫爱于幽暗中感知他灼热的体温,气息交换时,嗅觉被他独特的男性气息灌满,涨得她理智涣散。
一咬唇,手抚向他肩膀,把粉唇送了上去。
唇碰的那一瞬,程景行早有预感,闭上眼,压下一些混沌模糊的思虑,专心享受这个吻。
他舌尖缠滑,没有一丝阻碍,莫爱被他带着节奏,像个言听计从的学生,跟着他的方向搅缠。
长吻深且重,密不透息,尾段甚至牵扯出一丝情欲。
他拥她更紧,狠握着她的腰线,香软身躯严密贴合他胸膛。
他太久没得到她主动的回应,这一吻,就是他的久旱逢甘霖,怎能不要个痛快。
唇瓣被他含入口中,似带着些惩罚的轻咬。
她的手从他肩膀,攀到了脖颈。
在微弱缝隙中,她喘道:“景行,这里……不行……”
程景行收住差点失控的欲念,埋首在她肩窝喘息。
他放开她,看她微肿的唇瓣,邪念又起,他此时想,他不在这也好。
“我走了,”程景行屈起指节剐蹭她鼻梁,“明天早点接你。”
莫爱脸颊绯红,心跳还没减速,平复着呼吸,点了点头。
程景行转身走远,在即将消失的楼梯转角处,他回过头,向莫爱招了招手。
莫爱也举起手,回应他,随后看他的身影步入下沉的阶梯中。
“你妈常说,男人太长情,不是什么好事。”赵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地狱鬼魅。
莫爱紧紧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的心从刚刚直冲浪尖,到现在迅速坠向深渊。
她转身,看到赵泽从库房旁的侧门出来,站在她面前。
她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要送我妈最后一程吗?”
赵泽望向库房里的灵位,冷声道:“跟你谈谈程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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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行下了楼,并没有急着走,在楼下点了支烟,舒缓体内邪火,齿间狠咬着烟嘴,他细细回想了这一路的异样。
他从不是个色令智昏的男人。
莫爱的确有本事让他失控,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她保持清醒的判断。
今天的一切都透着诡异,她的顺从,靠近,亲吻,都是破绽。
同样的当,他不会再上第二次。
烟还有半根未燃,他直接碾灭在花坛,迅速转身上楼,在三楼的置物室外找到那个宣传标语。
他打开手机灯,扫了一遍整张海报,“爱心墙”上面登载的是捐赠人的名录,他仔细查看左下角的人名,那里是大额善款捐赠人的名单。
一顺的陌生人名,程景行没找到头绪。
看到有一个人名被折角挡住,只显示了一半。
他扒开折角,看到了一个名字:赵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