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的厨房还是老样子,荤菜只有鸡这一种,用鸡肉拌馅的话味道就相对差点意思。
闵月清不愿意凑合,因此今日和小威从山里回来时就顺便带了只猎物。
这只猎物个头不算太大,重量约莫三十斤上下,到了巡检司附近,她就直接把猎物放在地上,示意小威叼进去。
近一两个月来,守门的小厮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小威独自进进出出,对此早已习惯。甚至偶尔在看到小威叼着战利品回来时,他们还会一脸佩服地讨论两句。
闵月清自己还是老样子,找了个僻静无人处悄悄飞过院墙进了正房。
午饭后,闵月清就交代阿梅让厨房把猎物收拾好,做点萝卜丝肉馅和芹菜肉馅的包子,晚上就蒸包子吃,连米饭都不用煮了。
有两个伙计到厨房送东西,正好听到阿梅传话,出了门就把这事传了出去。
不一会儿,满院子的伙计和小厮们都知道了晚上要加餐的好消息,众人自是欢欣鼓舞,连被叫去厨房帮忙都满面带笑。
这不,晚上又把石头给馋到了。
桌上除了包子,还有一个清炖鸡汤和几个素菜。
开餐后,裴霁对天天重复登场的鸡汤和素菜没有多大兴趣,倒是对难得一见的白白胖胖的包子充满了期待。
裴霁夹起碗里的包子咬了一口,暄软的外皮,多汁的萝卜肉馅,嚼起来又软又香,味道很是不错。让人吃完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闵月清见小崽崽只顾盯着包子吃,就提醒道:“乐乐,喝点鸡汤。”
青菜的摄入倒不需要担心,包子馅里就已经有两种蔬菜了。
在吃饭这方面,裴霁比较不省心。
如果大人一眼没看到,这孩子很有可能就只扒白米饭,原因也不需多问,肯定是桌上没有他爱吃的菜。就连他爱吃的菜,也不能连着做,否则他很快就吃腻了。
闵月清对自家小崽崽的包容度一向很高,对于这个问题,她一般只会适时提醒,而不会做硬性要求。
横竖她现在闲得很,正好抽出时间琢磨一下如何改善伙食。
听到闵月清的话,裴霁很乖巧地拿起勺子喝汤,鸡肉他是不想吃了,但汤还是可以喝的。
石头一连吃了七八个包子,还喝了一碗鸡汤,而且现在还没吃饱,正在啃着一块鸡肉,待会儿还准备再吃两个包子。
不知不觉地,离他遇见闵月清已经有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来,他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一改从前骨瘦如柴的矮小模样,个头蹿高了差不多二十厘米,骨架长开了,身板更是壮实了不少。
虽然石头的外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有一点却没变,那就是仍然对读书不感兴趣,一听到经典古籍之类的字眼就头疼。
裴寒显然早就发现了石头的这一特点,他从不对石头作文学创作方面的要求,而着重培养石头的阅读和理解能力,同时要求他坚持练字。
这样至少别人谈论起诗词文章的时候,石头不至于一无所知,要动笔写点什么的时候,也不必求助于他人。
在发现石头对练武格外感兴趣之后,裴寒更是有意识地引导他多阅读兵书,事实证明石头对此果然比读文读史积极多了。
晚上,裴寒提到即将到来的秋收时面上难掩喜色。
“夫人,日前我亲自去到几个村寨巡视水稻的成熟情况,山民们个个都喜笑颜开,说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长得这么好的稻子,今年一定能够大丰收。”
闵月清调侃道:“那不是很好吗?这都多亏了我们裴大人管理有方啊!”
裴霁倒在闵月清怀里“咯咯”笑。
闵月清趁机捏捏自家小崽的小嫩脸,又捏捏他软嫩的手臂,裴霁顿时笑得更欢了。
裴寒无奈地看着闹成一团的妻儿,等他们安静下来,他才接着说道:“老百姓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安生地在家种地,只要没有官方的阻碍和外力干扰,他们自己就能把生活过得很好,可是很多地方的人连这一点微小的愿望都没法达成。”
听到这里,闵月清瞬间就明白了裴寒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看到裴寒严肃的表情和带着隐忧的双眼,闵月清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裴寒明明还在沉思,却下意识地反握了回去,牢牢抓住了手中的这一点温暖和柔软。
众人皆知官场积弊由来已久,但在过去,这对于裴寒来说,更多的只是文书或者案卷上轻飘飘的一行小字,他心里知道,却没有更加深切和真实的感受。
突然从翰林院被贬到这远离都城的西南大山里,裴寒也曾对贾仁恨之入骨过,亦对当今皇帝的昏庸和怠政生出过怨怼。
但裴寒性格坚韧,喜恶分明,从不轻易认输。贾仁之流越是要看他低头服软,他就越是要高高兴兴地上任,所以来时难免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
可到了这里之后,裴寒很快就抛却了从前的幼稚想法,甚至连对贾仁等人的厌恶都暂时抛到了脑后,他找到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
在裴寒眼里,三坪县的百姓跟都城的百姓没有丝毫不同,都是大乾朝的子民,也都是他需要管理和保护的对象。
可这里的百姓过得太苦了。
他们连个像样的县城都没有,县衙也形同虚设,受了欺辱只能忍;本来能种的田地就不多,却还要受山匪的侵扰和掠夺。
裴寒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下村寨时,山民们一见官府的马车就如惊弓之鸟,生怕官府平白无故地把他们抓回去,或是又看上了他们家的什么东西,要上门来抢。
裴寒想要解释自己只是来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情况,却因为语言不通,让山民更加害怕,胆小的甚至瑟瑟发抖起来,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
如今,看到他们因为期待丰收而发自内心地欢喜,裴寒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首先涌上来的自然是欣慰,看到自己治下的百姓过得安宁喜乐,比朝廷任何的嘉奖都要来得有意义,但随后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裴寒并不觉得他在三坪县的所作所为有多独特,很难想象就是这样几伙平庸的山匪,竟祸害了三坪县的百姓这么多年,使得当地民不聊生。
他真不知道前几任官员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是与山匪暗中有所勾结,还是天生的胆小无能?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被几伙山匪吓得屁滚尿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