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国纲想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就像他完全搞不懂,那边的人和刃为什么会觉得他和光世会听不见,他们在那边根本完全没有压低音量的在那儿蛐蛐一样。
“……我有在,有在努力……但是光世……你不应该……办法总是有的,为什么非要伤害自己……”鬼丸国纲艰难的试图组织语言,但面对那只空洞的猩红眼眸,最后脱口而出的,却仍旧是混乱的言语,“我……你和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阿槐……”大典太光世只是固执的,轻声呼唤着那个,上一次被这么亲昵的呼唤,还是许久之前的昵称,眼泪又一次的,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尾滑落,“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还是说……”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着,在被泪水濡湿后,便凭添了一份哀怨与忧愁,但偏偏大典太光世又好似故意一样的,刻意微垂着那张阴郁的俊美面容不说,还特意低眉敛眼,倒显得好像是被鬼丸国纲欺负了一样。
“还是说……阿槐只是单纯的,觉得我是个麻烦,想要找借口抛下我呢?”
“嘶……太重了,太重了,这个味儿太纯了也……”三日月宗近反抗小次郎安排加护病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典太光世这完全幽怨男鬼一样的语气和口吻给吸引走了注意力,整个刃简直被骇到头皮发麻,“这可比那个什么●影忍者里的黄毛男主与黑毛男二纯多了……”
不像是三日月宗近会使用的,那种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且兴奋过头了的声音,从三日月宗近的口中吐出,“就是这个!我想看的就是这个!这可比只能隔着屏幕看的什么夹脚什么组一辈子乐队有意思多了!果然还得是现场版看着来劲啊!”
“……挺好的,病情又加重了,放心到时候会给你多开点药的,”小次郎多少有点无语的扶额,随后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三日月宗近说道,“你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沉迷网络了异色眼,针对你这情况,必须得出重拳!”
“……不是,面对此情此景,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个?”三日月宗近理解不能,并大受震撼,“这种震撼级,且一辈子都难见上那么一两次的地雷系重男阴暗扭曲现场……结果你就只有这个想法?”
“……哦,所以需要我提醒你,你之前是以‘审查组有工作要忙’为理由,逃了整整三次住院吗异色眼?”小次郎瞪着死鱼眼,盯着一副‘届到了’狂喜模样,整个儿就一深受网络荼毒的大型扭曲怪表现的三日月宗近,“这俩我搞不定就算了,我还治不了你了?”
“……不是……这不对吧?就……”一文字则宗心底咯噔一声,如果不是灰质触须见势不妙自己缩回去了,怕是他现在真的就把自己脑子的一部分给扯下来了,但即便如此,那种震撼仍旧让一文字则宗难以置信且目瞪口呆,“谁家正常同伴这个德行啊喂?!虚无僧你怎么看?”
“……我们不知道,我们站着看,”虚无僧的声音轻飘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碎了一样,“明明在足利家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就……异世界偏差值那么大的吗?”
“我没……我从来没有觉得光世是麻烦……比起光世,我才更像是那个,一直在给大家添乱的……所以……至少不应该,不应该用伤害自己……我不会死的啊,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啊……可你不一样……我……”
鬼丸国纲语无伦次,但偏偏另一边的几个还一副把他和大典太光世的现状当戏看的表现,让鬼丸国纲即使想找个人或刃帮忙,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在这儿用自己委实堪忧的语言组织能力,绞尽脑汁的想些话来。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想丢下我……”大典太光世露出了失望且失魂落魄的神情,“阿槐……世上哪儿有真正的不会死呢?你分明只是想找个借口抛下我……”
“我不是……光世……我没有……”鬼丸国纲百口莫辩,而偏偏大典太光世的双手还紧紧的攥着他的手,那样的用力,又那样的惶恐不安,让他就算想离此刻明显状态有异的大典太光世远点,好让大典太光世冷静一下,却也一时挣脱不得。
“没关系……没关系的……阿槐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气息越来越男鬼化的大典太光世,忽然低下头去,轻声呢喃着,“过去还不是人的时候也好……后来成为了人也罢……阿槐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所以……”
“!好重的怨气……坏了,这还真是比起付丧神本质更接近妖鬼啊!再这样下去大典太当场怨灵化都不奇怪啊!”
对于怨念的认知在时政瀛洲分部可以说是数一数二,毕竟一直缠着本体的平将门的逸闻也是怨灵相关的小次郎此刻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继续拷打接下来将喜提特别加护病房住院治疗的三日月宗近了,险些没直接冲上去打断这俩的重力拉扯。
“欸……别添乱啊,小次郎殿,”三日月宗近伸手拦住了急到差点拔刀的小次郎,“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哈?!开什么玩笑!你懂怨灵还是我懂怨灵啊!就以大典太现在暴露出来的这个怨念的深重程度来看,他下一秒变成什么怨鬼开始大开杀戒都不奇怪好吗!不是……这家伙到底怎么办到的?这么深重的怨念……甚至是从执念转化来的……不是……他到底对鬼丸有多……”
然而话虽如此,但既然三日月宗近伸手拦自己,那他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所以小次郎倒也没真的非要强行冲过去找事,只是多少还是很急躁的攥着刀柄,在原地焦急且不安的踱着步子。
“……不好说,毕竟地雷系重男是这样的……”三日月宗近摇头,毕竟虽然他伸手拦下了小次郎,但是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一种在网上冲浪时,看多了地雷系重男重女表现后,所形成的直觉。
而这种直觉就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这俩明显深陷重力旋涡的在这儿拉扯,否则大概率这俩没什么事,但是试图插手的会被反过来殃及池鱼。
然而眼看着小次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打断大典太光世的重力发言,解救自己,结果却硬生生被三日月宗近伸手拦住的鬼丸国纲,在某一瞬间,产生了淡淡的死意。
搁这儿反复被大典太光世拷打也就算了,还要听那边几个在那儿根本没压低音量的蛐蛐自己和大典太光世之间虽然奇怪了点,但是根本!根本就没有任何暧昧成分在的关系……
即使目前只有很少的人性得到了归位,但是仍旧多少恼了的鬼丸国纲,无意识的抿住了唇,神色也绷紧了些,但偏偏他又没办法对眼前的大典太光世说些重话,毕竟大典太光世他……他严格意义上的年龄不到五岁,就,对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说重话……
就算是鬼丸国纲这种对小孩子有心理阴影的,对大典太光世这个完全是因为自己才得以诞生的孩子,也没办法真的硬下心来,说些过分的话。
……所以说到底还是年龄的问题吧?为什么你们能把看起来很大只但实际上不到五岁的孩子的情感扭成暧昧关系啊?你们倒是多少清醒点啊!(恼)
“你别……别这样……光世……你不应该……不应该把自己和我这样……这样捆在一起……你才……你才不到五岁……”
鬼丸国纲努力的,多少有些磕磕绊绊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他的脑袋此刻一片混乱,一边是‘则宗说他想给虚无僧两拳我帮忙哪儿有问题’的困惑,一边是‘光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他懂什么不能让他随便整血契这种东西把自己捆我身上’的焦虑。
哦,对,还有‘那边的几个为什么只是在那里看着说小话就不能过来帮把手吗’的恼怒。
“……阿槐是这么看我的吗?”沉重男鬼忽然抬头,露出了那张如今看过去,简直就像是那种用了睫毛膏又画了眼线的精致女孩,结果因为无声痛哭导致妆全花了搞得眼睛周围一圈黑的脸,猩红的眼眸空洞的,望着鬼丸国纲,“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不是等会儿……什么玩意儿?大典太光世他……这五岁?!”一文字则宗持续震撼,下意识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那边大典太光世的身高,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不是……你跟我说,这五岁?!”
“……所以异世界大典太和鬼丸这种关系到底该算炼铜还是被铜炼,又或者是炼母……”高强度网上冲浪的三日月·但目前是笑面青江·宗近,陷入了宇宙大脑发光的思索之中。
“怪不得那个时候鬼丸说他俩是出于对彼此的责任……不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惦记你那这俩指定有染的想法啊?!”小次郎先是为大典太光世的年龄震撼紧接着便被异色眼的发言震得目瞪口呆,“鬼丸他都这么说了,你还觉得他俩……啊?”
“……因为不可能,如果真的不到五年,身上是没可能有那种……时间沉淀的气息的,”虚无僧幽幽的开口道,“我们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那种只有经历了漫长时间才会留下的,陈腐气息。”
“才不是……才不是那样……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虽然拥有躯体只有不到五年,但早在阿槐还不是现在的阿槐之前……我就已经存在,并依附在阿槐身上了……只是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罢了。”
大典太光世攥着鬼丸国纲的双手,又多加了几分力气,但是疼痛还没来得及传递给鬼丸国纲的神经,便已经被转移到了大典太光世的身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很清醒……非常的清醒,也很庆幸,非常的庆幸……”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这是道德绑架的行为,我知道这是在胁迫,但是阿槐……除此之外我别无办法,因为我只是个没用的,什么都做不到,也做不好的家伙……过去作为执念,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到伤害……”
大典太光世的声音带上了些哽咽的意味,即使他那张如今看去多少有点吓人意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却也多少因此,让鬼丸国纲的表情缓和了些,并开始试图组织语言来安抚大典太光世。
“而现在……现在我终于拥有了可以触碰到你的,真实存在的躯体,却仍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那我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明明是……明明是因为想要你得到幸福,想要你平安的执念才诞生的……结果却什么……什么都做不到……”
那张怨鬼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努力,但看上去实在是惊悚且勉强的笑容,“我没办法……所以即使我明知道这是道德绑架,我明知道这是在胁迫你,我明知道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强迫行为……但是,但是阿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大典太光世像是杜鹃啼血一样绝望而又痛苦的,近乎尖锐的哀鸣着,颤抖着,“我做不到一直,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不到一直,一直只能在事后做些什么……阿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哀求的,痛苦的,即便是以鬼丸国纲目前微薄的人性,也能理解的苦痛,被大典太光世传递给了那颗稍稍变得柔软起来的铁石心脏,“所以只有这个……阿槐……只有这个……阿槐……我做不到终止这一切……也没办法……没办法阻止你……”
“但至少……至少别让我只能一直当个旁观者……阿槐……我已经……已经受够了,受够了只能一直,一直注视着你受伤,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日子了……所以别破坏这份血契……即使只能替你承担一部分痛苦也好……我不想……不想再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