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生倒吸一口凉气,这价格比市价高出一倍!
他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飞浪厂是故意抬高价格,想垄断野蚕丝的货源!
“老乡,我们也出五毛钱一斤!”李东生咬了咬牙,决定跟飞浪厂拼了。
老汉摇了摇头,“晚了,我跟飞浪厂签了合同,他们把这整片桑林都包圆了,我不能违约。”
李东生顿时傻了眼,这飞浪厂真是阴险狡诈,竟然提前下手,断了他们的后路!
众人垂头丧气地下了山,心里充满了失望焦虑。
这野蚕丝的货源要是断了,厂里的生产线就得停工,订单就得泡汤!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众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来得又急又猛,众人猝不及防,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快!找个地方避雨!”李东生大声喊道。
众人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个破旧的茅草棚,正是之前那个卖蚕茧的老汉的摊位。
众人连忙跑了过去,挤在茅草棚下,瑟瑟发抖。
摊主也躲在棚子里,看到李东生一行人,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李东生苦笑一声,“老乡,我们被雨困住了,借你的地方避避雨。”
雨势如瓢泼般下着,茅草棚缝隙间侵入的水滴将大家的脸淋得冰凉。
棚内的工人们有的在甩湿透的衣角,有的蹲在角落,叽叽喳喳地抱怨起山里的天气。
“李副厂长,这可咋办啊?”
一个瘦高的年轻工人皱着眉,“回去肯定是回不去了,蚕茧也没收着,咱以后厂子得停工是不?”
说话时,声音里透着几分慌乱不安。
另一个老员工接过话茬:“订单那头可催得紧,咱厂的信誉要是砸了……”
他用力抽着一根卷烟,“真到那个地步,可不是少拿几个月工资的事。”
“都别慌。”李东生沉声说道,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镇定些,“办法总会有的。”
尽管如此,他心里也难免泛起阵阵焦虑。
这次出来收购野蚕茧,本以为是个机会,但飞浪厂的举动彻底打乱了节奏。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脑子如同被山雨搅拌,乱作一团。
“你们没收到?”
那老蚕农终于忍不住开口,看着这一群衣着被雨浸透狼狈不堪的人。
他放下手中烟斗,眼神中带着几分犹疑。
年轻的工人小张不甘心,忍不住插嘴:“飞浪厂抬价哄抢蚕茧,他们根本就是虎口夺食!老乡,你就忍心咱们红星厂的几百号兄弟失业——”
“闭嘴!”
李东生迅速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一横。
小张自知失言,讪讪地闭上嘴。
“飞浪厂给得起价,老头子我也不是非得跟谁过不去。”
老汉面无表情地说道,可眼角余光却多瞥了李东生几眼。
正当气氛变得有些凝滞时,突然有工人一屁股坐到地上,长叹一声,“唉,厂长,要没有这批蚕茧,咱厂今年的纺织指标咋完成啊!不是明年的订单落空,就是上头追责,真是祸不单行!”
老蚕农的脸上露出些许动容,他这才把烟斗搁在竹匾旁,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李东生,又低头咂摸两下嘴。
“老乡……”
李东生刚开口,老汉摆摆手打断了他,从椅子下摸出个破旧木匣子。
“喏,这里面是我平时私藏下的。”
老汉缓缓说道,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叠东西。
众人瞪大了眼,只见那是半筐熠熠生辉的银色蚕茧,比之前见过的更为饱满纯净。
“这是……”李东生震惊地看着老汉手中的蚕茧。
“存了小半辈子,也没舍得出手。想留着——给我小孙子将来娶媳妇。可你这人看着实诚……”
老汉的眼神缓缓转向茅草棚外的雨幕,“拿去吧。”
“老乡,这可不行!这蚕茧是你的——”
“拿去吧。”老汉挥了挥手,“与其留着,不如趁现在还能派点用场。反正下回蚕宝宝还会吐丝,总有赚的。”
李东生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他能感受到,这并非单纯的利益关系,而是老蚕农那种朴素的善意,甚至夹杂着丝长者对年轻一代的寄望。
他猛地一抱拳:“老乡,这份恩情,我李东生记下了!今后一定以百倍相还!”
“甭客气。”老汉脸上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笑,“回头记得让你厂的技术员教教我家娃咋培点好种子桑,我也好省点力。”
远处,一个单薄的人影正从田埂另一头向这边走近。
是王大壮,他披着麻布蓑衣,肩上扛着锄头喊道:“李哥!妙妙非要量土坑,说等蚕宝宝住下去!”
“那丫头,又凑热闹。”
李东生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笑了笑。
他回头对老汉点点头,“老乡,我先回去处理这些茧,后面的事还得劳您多提点。”
傍晚时分,阳光终于从乌云后探出头。
厂子的院里,几棵新栽种的桑树苗已经在泥地中竖立起来,泥土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李春花用旧毛巾擦着额头的汗,笑着感叹:“这树种成了,以后再多种几片林,妙妙的蚕宝宝就能住别墅了呢!”
“还别墅!”
一旁刨坑的王大壮抹着脸上的泥,喘着粗气笑骂,“你倒是享受得早,咱先把日子过利索了才是正经。”
妙妙趴在院子的地边,举着小木棍当尺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比着土坑的深浅,嘴里嘟嚷:“这边再挖深一点嘛,蚕宝宝不爱浅的!”
而另一边,抱着安安的金花也走到她跟前,弯腰调侃道:“还蚕宝宝呢!等会儿还不是你跟着王叔叔去抬蚕茧回来?”
妙妙瘪了瘪嘴,叉腰反驳:“回头叔叔还得请我吃槐花窝头呢!”
“哈哈哈,来来,今天就给你蒸槐花窝头。”
金花哈哈笑着,也不顾泥手,伸手拍拍妙妙的头。
抓着她的小木棍,“都是劳苦实干命!”
而正在欢声笑语中归来的李东生,却略显疲惫地攒紧了装蚕茧的粗布包。
他面上笑意淡淡,但眼底却流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