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看得真切,心中怒火升腾,原本快要耗尽的体能再次爆发。
他就地一滚,接住了长矛,怒吼一声:“挡我者死!”返身杀入匈奴人阵中。
首当其冲的一个匈奴人躲避不及,被赵延年一矛刺中。他痛得大吼一声,扔了武器,双手握紧长矛,用力一拉。
长矛从他的后背刺出。
匈奴人口吐鲜血,须发贲发,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抓住了赵延年的左腕,另一只手向赵延年的脸抓来。
赵延年冷哼一声,左手一翻,强行扳开匈奴人的手,右手握着矛柄,向前猛推。
长矛透过匈奴人的身体,鲜血沾满矛身。
匈奴人狂吼,跪倒在地。
赵延年起腿,膝盖猛撞匈奴人的下巴,顶得他的头向后仰起,几乎折断颈骨。赵延年从他头上跨过,伸手握着血红的矛柄,右腿猛踹匈奴人的后背,拔出长矛。
匈奴人扑倒在地,胸口一个大洞,鲜血淋漓。
其他匈奴人看得真切,吓得一激灵,齐刷刷地停在了原地。
赵延年持矛在手,双臂用力一振,鲜血从矛柄上甩落。
“还有谁?”赵延年瞋目大喝。
匈奴人醒过神来,迟疑了片刻后,再次狂吼着扑了上来。
赵延年双手挺矛,左磕右抖,拦拿扎劈,虎虎生风。
一个匈奴人挺矛冲了过来,两矛相交,“嗡”的一声响,匈奴人手臂发麻,长矛被格开,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延年的长矛就刺中了他的身体。
匈奴人想抓住赵延年的长矛,但是他太慢了。
赵延年一刺即收,长矛闪电般的刺向另一个匈奴人。
几乎在同时,两个匈奴人一个中矛,一个倒地。
矛出如龙,赵延年挺矛而进,连杀数人,当者披靡。
但匈奴人死战不退,倒下一个,又冲上两个,根本不给赵延年喘息的机会。
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冲过来,用弓射,用矛刺,用刀剑砍,更有人不顾性命的抢夺赵延年手中的长矛。
在付出数人的代价后,赵延年一个抽身不及,长矛被一个匈奴人牢牢握住。虽然赵延年出手如电,折断了他的双臂,又出腿踢断了他的双腿,他还是死死抱着长矛不放。
眼看着更多的匈奴人冲了过来,赵延年只有撒手松开长矛。但他没有后退,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夺矛,反杀。
矛被抱住,松手,再冲。
在此期间,赵延年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中了多少箭,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断的进攻。
他的大脑已经来不及思考,全凭本能出招,杀敌!
手是武器,腿是武器,头也是武器,周身上下,没有一个不是武器。
撞、顶、挤、靠!
踢、拿、撕、咬!
赵延年像一头陷入狼群的狂暴猛兽,咆哮着,嘶吼着,将一个又一个对手击倒,撕成碎片。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敌人不见了,天地之间空荡荡的,只剩下劲吹的北风,和雷鸣般的呼吸。
——
阿盖面如死灰,握着马鞭的手心全是汗。
攻击的命令就在嘴边,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明明赵延年已经力竭,连站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但他就是不敢进攻。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汉人还能杀死几个人。
就在他的面前,仅仅半天时间,图里森和指挥的百名龙营勇士全死在这个年轻汉人的手下。
天武士,名不虚传。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冲上去,杀死赵延年,完成单于的任务。
可是本能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年轻的汉人虽然力竭,却依然可以轻易的杀死他。
上天保佑的武士,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就在这时,赵远从马阵里爬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赵延年身边。
被射倒在地的赵俅也爬了起来,拔下胸口的箭,用一根长矛做拐杖,一步一步的挪到赵延年身边。
王修也在马阵中现身,几次想翻过战马的尸体,却未能如愿。
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终于翻过战马,滚了出来。他喘息了片刻,手足并用,向赵延年爬了过来。
虽然慢,却非常坚决。
阿盖看得真切,头皮发麻。
他一直以为赵俅三人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
这些汉人都杀不死的吗?
他动摇了,无力的恐惧笼罩了他。
这时,有人惊呼。“汉军来了。”
阿盖抬起头,向南看去。
一道烟尘,直冲云霄,有骑兵正快速接近。
阿盖的嘴角抽了抽,拽拽马缰,调转马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走!”
看着匈奴人急驰而去,赵延年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赵俅、赵远互相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一前一后,坐在地上。
——
李椒勒住坐骑,看了一眼战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方圆不过百步的半圆形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一百多具尸体,还有几十匹战马的尸体。
圆阵的中心,是由几十匹战马的尸体组成的掩体,掩体内外同样的一片狼藉,到处是鲜血和尸体。
不用想,也知道刚才的战斗有多激烈。
李陵第一个发现了赵延年。他飞身下马,冲到赵延年的面前,将赵延年抱起,耳朵贴到赵延年的嘴边,凝神倾听。
他听到了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府君,赵君在这里。”他举手大呼。
李椒下了马,快速走到赵延年面前,单膝跪倒,轻声呼唤。
“赵君?赵君?”
赵延年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椒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赵延年的嘴边听了听,又伸出手,按在赵延年的胸口。
他听到了呼吸,也感觉到了心跳,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他站了起来,挥挥手,命人将赵延年等人扶上马背,又安排人清点战场。
匈奴人带走了战马,却没来得及收拾尸体。
扫了一眼那些尸体,李椒便觉得与众不同。
这些匈奴人不仅个个强壮,而且人人披甲,虽然甲胄有新有旧,有好有坏,但人人都有。
对汉军来说,这都是精锐的标配,更何况是匈奴人。
“他们是什么人,装备如此精良?”
李陵左右四顾,很快就找到了战旗。他赶了过去,捡起战旗,发现了被射断的系绳,随即又看到了还钉在旗杆上的箭。
“府君,这是赵君射落的。”李陵拿着战旗,来到李椒面前,将系绳的断口显示给李椒看。
李椒啧啧称奇。“只知道他短兵高明,没想到他的射艺也这么好。”
“赵君说了,只要基础打得好,将来不管练什么,都能有不俗的成就。”
李椒看了李陵一眼,忍不住笑道:“那你岂不是要超过你大父?”
李陵叹了一口气,看看昏迷不醒的赵延年。“可惜赵君不肯收我为弟子,传我最精妙的武艺。他教我的只是术,不是道。”
李椒摸了摸李陵的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武道是他的立身之本,岂能轻易传人。但他绝非无情之人,能教一个匈奴人,自然也可以教你,只要你能修身养性,合乎他的要求,他一定会收你为弟子的。”
李陵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坚毅。“阿叔,我已经将老子五千言背熟了,也有点明白赵君的心思了。我会好好努力,修身养性的。”
“这才是我李氏的好儿郎。”李椒欣慰地拍拍李陵的肩膀。“不用你说,我也能感觉到你这几个月的进步。小子,努力,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