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山林寂静,雾色浓重。
山脚下,一行人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悄然前行。
他们衣着简朴,背着简陋的行囊,紧张又期待,因害怕被人发现而紧张,也期待未来的美好生活。
山间小道崎岖,荆棘丛生,他们小心翼翼地躲避障碍物,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惊动巡逻队。
领头的人不时回头安抚同伴,低声叮嘱身后的一行人,“动静小点,尽量别出声,山上有巡逻队。”
爬到高处,往另一边看,那边高楼大厦的灯火光芒四射。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更好的生活,哪怕前路艰险,也要拼尽全力。
胡桂芬和朱秀娟带着儿子走在后边。
王满发走在最后面断后,看她们抱着儿子还拎行李走山路很吃力,好心提出帮她们拎。
两人迟疑了,“不,不用了,我们自己拿就行。”
她们跑出来搜刮家里所有的钱,几乎都放在行李袋里。
朱秀娟带了一百多块钱。
胡桂芬带五百多,一百多带在身上,剩下的都放在行李袋里。
那边工资高,开销也大,一开始没有工作,暂时都要靠这些钱站稳脚跟,大人饿几顿没事,绝对不能让儿子饿着。
王满发保证道,“两位大姐把行李给我吧,我就走在你们后边,不会动你们东西,如果动了,离得这么近你们也能听得到,你们自己拿也行,就是还有很长一段路才到,上面的路更高更陡更不好走,如果孩子摔了,荒山野岭找不到地方医治。”
“那好吧,你千万别动我们的东西。”
黑暗中的王满发唇角勾起一抹奸笑,“肯定不会。”
两人把袋子递过去,“那就好。”
王满发接过背在身后,嘿嘿一笑,“还挺沉的。”
继续赶路,快走到边境线时,突然响起了一道狗叫声,“吼吼吼……”
巡逻队的军犬发现了他们。
有人吓得大叫,“啊!”
“被,被发现了,怎么办。”
带头的那人一边往前跑一边喊,“大家不要慌,往前跑,前面一百米就是了。”
说完,就跟一个猴子一样蹿了出去。
投诉被抓是犯法的,怎么可能不慌,一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只知道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千万别被抓住。
狗叫声和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吼吼吼……”
“砰砰砰……”
胡桂芬跑到一棵大树后躲起来,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只有朱秀娟在她身边。
她探出头,周围黑漆漆看不清,大喊,“小强你在哪儿?妈在这儿,小强,咱们不去港城了,快回来,快到妈身边……”
她身边的朱秀娟捂着她的嘴,“胡桂芬,别喊,把军人招来,我们会被人发现的。”
“我家小强不见了,军人来了正好,我要让他们把我儿子找回来。”
“不行啊,咱们在这躲一阵子,等他们走了再出去找,军人同志不会对小孩子怎么样,但我们俩是犯人,被人发现就完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了,我家小强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啊,我要去找他,别拉着我。”
胡桂芬扭头抽出手臂,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儿子呢?”
朱秀娟才发现三岁的儿子小志也不见了,顿时就慌了。
她扯着嗓子喊,“对啊,我家小志呢?儿子,你在哪?妈在这……”
边境线。
有人用梯子搭在铁丝网上,爬上去后接过行李丢过去,然后翻身跳下去,其他人也爬着梯子上前,还有人用棉被搭在铁丝网上,扯着棉被往上爬。
没有梯子和棉被的就把行李袋往上一扔,勾住铁丝网,往上爬。
身形瘦小的就穿着厚大衣裹着脑袋从地下钻过去。
在下面等着上梯的人催促上面的人赶紧爬。
看到军人来了,怕被抓回去,还没等上面的人翻过去爬到顶端就把人推过去,然后拼命的往上爬。
“砰砰砰!!!”
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直射边境铁丝网。瞬间人群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许多人顾不上等梯子,蓄力一跳、猛地一跃,双手抓住铁丝网,脚下一蹬试图翻过铁丝网。
铁丝网的尖刺插入掌心、鲜血顺的铁丝网滴落,忍着痛用力向上攀爬。
有军人同志大喊,“停下!禁止攀爬铁丝网,这是犯法的,快停下,回来!”
少数人翻过去了。
大部分人因为太害怕了,没翻过去跌落下来,被军人同志按住,双手剪到身后。
还有人想做最后挣扎,军人挡在铁丝网面前,禁止他们攀爬。
“请大家冷静,你们就算逃过去也会被遣返,没有任何意义。”
王满发奸诈狡猾,没有和大家聚在一处,躲在暗处偷偷爬过去。
他先把小强塞过去,自己再拉着绳子爬上去。
小志看着他们都走了,也不见妈妈的身影哭喊着,“哇哇,妈,妈,你在哪?”
“你这个死小子,喊什么喊?”
王满发怕他的哭声引来军人一脚把他踹下山坡。
朱秀娟听到儿子的哭声,“小志,你在哪呢?妈在这。”
她刚喊出声就被军人抓住了。
“我要找我儿子,别抓我,我听到我儿子的声音了。”
“我男人是营长,我是军嫂,我儿子不见了,你们快帮我找找。”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朱秀娟扭头一看才知道抓他的人是程阳。
“小程同志?”
她把程阳当成救命稻草,哭着求她,“你快帮我找找我家小志,我跟他走散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小志是我唯一的儿子,那是我的命啊”
“你先别急,我们会找的。”
控制住大陆这边还没逃过去的所有人,就是没看到他儿子小志。
军人同志带着警犬在附近搜索,在半山腰上发现一个小孩,浑身是伤,脑袋磕了个大洞,满脸都是血,唇角也溢出血迹,伤到内脏了,气息微弱,眼看着就要没气儿了。
朱秀娟跌跌撞撞边走边滑下山,拖到儿子身边,捧着他小小的身子,用手把儿子擦去脸上的血迹,指尖触摸那冰冷的皮肤,紧紧的把儿子抱在怀里,撕心裂肺的吼道,“小志,小志,你醒过来,千万别睡,妈求你不要离开妈,你不能走,你要是死了,妈也不想活了。”
程阳伸手把她怀的孩抱过来,“嫂子你先松开他,孩子还有气,要赶紧送去医院急救。”
有气也只剩一口气了。
朱秀娟听到还有救,哭声一滞,仔细盯着怀里的儿子,“没死,急救?对,你们快送我儿子去急救,妈后悔了,我们不去港城了,我该死一时鬼迷心窍,害了我儿子,只要小志能活过来,我做什么的我都愿意,我去自首,我去坐牢都行。”
程阳和另外两个同志先抱着孩子下山,去医院。
朱秀娟也跟着,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臂和膝盖、身上多处被划破了,还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一个同志留下扶着她下山。
程阳抱着孩子和另一个打手电筒的同志先下山。
胡桂芬自己找不到小强,也哭着喊着让军人同志帮忙找,连狼狗也没发现小强的踪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答案只有一个,小强翻过去了。
她的小强才那么小,自己在那边怎么生活啊。
她跪倒在地,扒着铁丝网疯狂摇晃,倒刺扎入掌心,渗出血迹沿着铁丝网滴落到地上。
空旷的山上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吼声,“儿子,小强,你在哪啊?妈在这里,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快回到妈身边,呜呜呜……”
“咱们不去港城了,港城一点都不好,都怪我,我该死,你在家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
任凭其他人怎么劝拖拽她都不肯走。
军人同志试图强行把人拽走,但她死死扒着铁丝网,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怕弄伤她又不敢用力。
胡桂芬冲他们嘶吼,“你们不是军人吗?不是要为人民服务吗?我儿子在那边,你们快去帮我找回来,快去啊……”
“抱歉,我们不能随便越境,先别担心,港城那边会把偷渡过去的人遣送回来,请保持冷静想办法找回孩子。”
“你们不去就让我自己去,我要去找我儿子。”
她抓着铁丝网试图爬上去。
军人同志没办法,只能把人打晕带下山。
……
小志被送去医院后捡回一条命,但受伤严重,不知道什么能醒来,有九成的概率醒不过来当一辈子植物人。
朱秀娟听到医生的话,当场晕死过去。
胡桂芬弄丢了儿子也半死不活。
两人被拘留,十五日后才能放出来。
陆国栋和赵建国怨恨她们作妖,害惨了儿子,不想管她们的死活。还打算等她们出来就离婚。
没去拘留所探望她们,把重心都放在儿子身上。
陆国栋身份特殊,不能亲自去港城找儿子,只能托在那边认识的人帮忙找,还把儿子的照片寄过去,让人认一下长相。
有空就去通往港城的关口发寻人启事,希望去港城的人看到小强,能把人送回来,必有重谢。
……
医院,虞听晚把这个消息告诉黎季月。
黎季月靠在病床前抚摸着微隆起的肚子,眉心紧蹙。
她的腹痛动胎气是装的,想给胡桂芬和朱秀娟一个教训,让她们赔钱进去蹲几天以后老实点,不要惹她。
没想到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间接害了两个孩子。
或许是她也快要做妈妈心软了,觉得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虞听晚正在给她削苹果,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黎季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开导说,“月月,那两人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犯了法就想跑,以为这样就能逃了吗?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现在好了,害了儿子,肯定比杀了她们还痛苦,她们不值得同情。”
黎季月说,“她们是不值得同情,但两个孩子也很无辜,我想……救小志。”
小志也在军区医院,趁着没人给他喂点灵泉水,他就能醒了,对她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孩子来说是一条命,也拯救了一个家庭。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行吧,都听你的,我回头打听小志在哪个病房,到时候我给你把风,你要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你来看我演出呢。”
“好着呢,这几天躺在病床上又胖了几斤,你看我脸上的肉都胖了一圈,等办完那件事就出院。”
“怕啥?怕你男人嫌弃啊?”
“谁怕他嫌弃了?他也不敢,还说我胖点好看,我只想要我的鹅蛋脸。”
“还是鹅蛋脸呢,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细腻,看着令人羡慕,之前都不知道怀孕竟然还有这种好处。”虞听晚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喜欢就怀一个呗,小轩和小瑶不小了,又懂事,不用怎么管,还能帮你看看孩子呢。”
“近几年我都不考虑生孩子,刚进文工团事业刚起步,怀孕就没法跳舞。”
“也是。”
……
有一天深夜,黎季月偷偷给小志喂了点灵泉水。
第二天他就醒了,但孩子的身体受了严重的损伤,要好好休养,不能干重活、劳累过度,暂时还要住院观察一个月。
身体差点没关系,只要能醒来,不当一辈子植物人,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多亏了萧医生医术高明,救了我儿子一命,是我老赵家的恩人,请受我一拜。”赵建国激动不已,鞠躬感谢萧霁。
笼罩在一片阴霾中的赵建国家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明月。
陆国栋家因为小强的失踪还生活在一片阴霾中。
陆国栋和赵建国坚持离婚。
尽管胡桂芬和朱秀娟与此相比,大吵大闹,因为她们犯了重大过错。
组织还是批准他们离婚了。
朱秀娟是个传统女人,被离婚受不住打击,以照顾孩子的名义,依旧住在家属院,想和赵建国复合。
几个孩子太小,需要妈妈。
赵建国有过片刻动摇心软想复婚,但朱秀娟狗改不了吃屎,背地里依旧虐待女儿,非打即骂,眼里只有儿子。
赵建国给了一笔钱,儿子出院后,让她回娘家去了。
又把他妈从乡下接来帮他照顾孩子。
说他心狠不念夫妻之情也罢,为了孩子不得不那么做,以后他也不会再婚,好好赚钱把五个孩子养大成人。
如果再让朱秀娟留下,这个家迟早要散。
胡桂芬因为儿子失踪崩溃,神志不清,每天抱着儿子的衣服在街上,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儿子?他穿着一件蓝色衣服,棕色裤子,头发很短,没那么高,但是很壮……”
陆国栋带她去医院检查,确定她是真的疯了,把人送去精神病院,一边忙着找儿子。
公安那边打听到是王满发煽动朱秀娟和胡桂芬去港城。
找杨景生问话,他一问三不知,还说和王满发很久就不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