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眨了半天眼,总算是从谢小六的嘴里拼凑出了大概,表情莫测:“他拿不出药,还想耍赖不还人家的货银?”
这不是明抢吗?
谢小六嫌弃道:“所以说啊,这不就是挨揍了吗?”
赵春生和谢四妮合起来,就是一个被窝里的蠢材。
贪心不足就算了,居然还想卷了人家的银子跑路!
这两口子半夜想跑,结果半道上被人堵住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捶。
赵春生听说都被打得要死了,家里原本的猪肉摊子也被砸了。
还被人打上门狠狠搜刮了一圈,原本的家底子都被清空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啥好处都没捞着!
谢锦珠咋舌之下实在给不出评价,谢二妮冷着脸说:“甭搭理他们。”
“活该的!”
左右只是快死了,又不是真的死了。
就算是真的死了,老谢家也不缺上祭的东西!
谢锦珠坐下低头吃早饭,谢大花她们则是在说离家的事儿。
在娘家住着是舒心,可成家了拖家带口,总在娘家一直住着也不像话。
就是在走之前,谢大花还有事儿想跟谢锦珠商量:“锦珠,我和你大姐夫想在城里摆个卖面条的摊子,你觉得合适吗?”
谢锦珠低头看着碗里白花花的一碗面条,口吻复杂:“你是说,想把我正在吃的这一碗面条拿出去卖,是吗?”
谢大花使劲点头。
谢锦珠非常冷静:“大姐,我觉得可能不行。”
就这个卖相和这个口味,绝对卖不出去!
对于老谢家人的勤劳,谢锦珠愿意给出十二万分的肯定。
这一家人真的不懒,非常勤快!
但对于这一家子类似祖传的厨艺,谢锦珠残忍给出全盘否定。
不能说不好吃,反正是跟难吃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压根就不舍得放调料!
面条下水不讲究口感上的三滚三落,反而是为了煮出来比较多,会反复掺水煮很久。
碗里的底料就两种:一小撮舍不得放的盐,以及谢锦珠碗里才会出现的油。
上至谢老太,下到谢小七,全家做饭都是这个风格。
能不放的就不放,谢家的灶台上压根就没出现过别的滋味。
谢锦珠前期忙着活命顾不上挑嘴,但现在对上一碗白花花稀粥似的面条,是真的忍不住:“大姐,做吃的不能偷工减料的。”
舍不得下成本,绝对做不出好吃的!
谢大花迟疑道:“可是白面已经很好吃了啊……”
对于吃粗粮和野菜馍的庄户人家来说,能吃上一口精米白面已经是口福了,干吃都能下好几碗,根本不挑!
全村几乎都是这样吃的,只有谢锦珠说难吃!
谢锦珠一言难尽地叹气:“我是真的不想这么刻薄的。”
“但实话就是,不好吃!”
如果不是她早期腾不出手霸占灶台,以及为了续命,她坚决不吃!
谢大花被重创似的瞬间呆住。
谢五妮不服气地戳谢锦珠:“咋就难吃了?我就觉得大姐做的面条最好吃,你……”
谢锦珠实事求是地说:“你做的也难吃。”
谢五妮:“……”
谢五妮气得撸袖子:“谢锦珠!你再说一遍谁做饭难吃?!”
“你……”
“正好我今天有空,我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谢锦珠反手抓住谢五妮抓狂的手,一脸镇定:“真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就说吃不吃?”
谢五妮舌尖回味起谢锦珠很久以前炖过的鸡,不争气地哧溜了一下口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不吃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我吃!”
鉴于谢大花想卖的是面,谢锦珠也选择做面条。
不过跟常见的直接和面不同,谢锦珠抱个筛子就开始捡豆子。
择出的黄豆用温水泡好,谢锦珠转过身又开始翻猪大骨。
昨天摆大席的时候,村长特意留了几条附着肉的猪大骨送了过来。
谢老太原本打算放在雪窝窝里冻着慢慢吃,结果全被谢锦珠拿来洗干净,准备一次下锅。
谢锦珠叫来牧恩,塞给他一个小荷包说:“你赶车去县城里买些配料,药铺买不齐的就去香料铺子,照着单子买。”
牧恩拿着单子就跑。
谢锦珠又开始翻摆席剩下的半只鸡。
半只鸡洗干净也不剁小,囫囵塞进大锅里和猪大骨一起焯去血沫,换锅加热水一起熬。
大锅熬着大块的骨头和肉,小砂锅翻洗干净,小灶熬黄豆。
谢锦珠翻着火说:“豆子和骨头都是一样的,大火烧沸,马上就改成小火慢炖。”
“只有这样炖出来的才会软烂入味,至少炖三个时辰,炖到豆子绵软成泥,骨肉分离可碎。”
谢大花不住点头的同时,忍不住抽气:“可是这样一通张罗下来,多糟蹋东西啊?”
只是吃一碗面而已,用得着这么奢费吗?
谢锦珠用树枝在地上点了点,郑重其事的:“大姐,想好吃就不能怕费功夫。”
“这一步是绝对不能省的。”
谢大花一知半解地唔唔几声,然后发现炖肉居然是最省的一步!
牧恩很快就拿着谢锦珠要的大包小裹赶回来,打开就是一股复杂又混合的香辛气。
八角桂皮草果香叶之类的大料各一小包,红彤彤的辣椒青褐色的花椒分别一大包,颜色浑浊的酱油醋,以及黄酒一小坛,还有花生大蒜和一包糖粉。
这些调料比肉都贵好几倍,谢锦珠是真的豁得出去本钱!
谢二妮飞快看了一眼外头,小声说:“等老太太回来瞧见了,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谢锦珠抱着个捣蒜的小石臼,撇撇嘴说:“人多挨骂,天塌了也不怕。”
她嘴馋想吃点好的,正好教谢大花一门手艺。
赚钱这种事情,谁会都不如自己会。
她敢肯定这样做出来的面一定能赚钱!
花椒粒和辣椒粉分别捣碎成粉,牧恩又接着捣去了红皮的花生和蒜末。
谢锦珠把迟来的大料配好用纱布拴好,一股脑扔进熬着肉的大锅里,抓起菜刀就切捞出来的腌菜头。
腌菜头和临时从地里摘来的葱绿切成细丁,分别用小碗装好。
忙活了很久之后,谢锦珠终于开始和面。
面团揉至三光,把面盆倒扣暂时静置。
锅里不额外掺水的骨汤也散发出了浓烈的香气。
谢锦珠用筷子戳了戳,确定火候差不多了,放了一勺盐调味,终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可以煮面了!”
围观的几姐妹早就惊得说不出话了。
就为了一碗面,谢锦珠几乎用了十两银子来配!
这碗面难不成是金子做的,真的就能那么好吃?
面对谢大花等人眼中心疼的质疑,谢锦珠耸耸肩进行下一步。
热水下面,沸腾掺入凉水,三滚三掺后用笊篱捞出,直接放入事先加好底料的大碗里。
然后就是加辅料。
熬煮得绵软几乎一碾就成泥的黄豆泥,剁碎的肉沫,腌菜头的碎丁和一大勺花生碎。
最后再泼上一勺红艳艳的辣椒油,青葱碎是红绿相衬的点缀。
筷子稍微拌开,面条根根分明,颜色纷杂间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勾人的香气。
对比之下,谢大花早上做的那一碗面条好像的确是……
谢五妮狠狠塞了一大口后,呼哧着立马忘了自己之前的话:“锦珠说的没错!
“我们做的真的难吃!”
“很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