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长生蛊
思政殿。
“唉,我向来心思缜密,凡事多疑,可对你,却一直是信重有加。”
应以正那笑容里,三分真意,七分试探,他俯身,从袖中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打开,盒中一只通体血红、泛着诡异光泽的蛊虫正蠕动。
他顿了顿,“自苦啊,你追随我鞍前马后十余载,风里来雨里去,这份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我实在不舍得让你我君臣情谊就此中断 ,倒不如吃下这长生蛊。从此生生世世,你都伴我左右,共享长生,一同见证这江山社稷的千秋万代,岂不妙哉?”
倘若辛自苦服下长生蛊,那便如同在他身上打下了一道绝对忠诚的烙印,足以证明他对自己无二心。
毕竟,愿意承受这每隔十天半月蚀心剧痛的人,必定是将生死都押注在了效忠自己这条路上。
也可证明他跟应以安没有暗中勾结、狼狈为奸,若辛自苦心怀鬼胎,又怎会甘愿咽下这痛苦的根源,把自己的命脉交到自己手中呢?唯有彻底断绝辛自苦与应以安之间可能存在的隐秘联系,才能确保朝堂稳固,自己的统治万无一失。
“臣承蒙您多年恩遇,这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这些年鞍前马后,绝无半分虚假,只是臣实在是惜命,这长生蛊,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
辛自苦接着说,“从古至今,多少帝王穷尽一生追求长生,可这违背自然常理之事,往往暗藏祸端。还望太上皇以后也莫要再食用这等蛊虫,以免招来不测。”
“大胆!你敢妄言长生不可为?”
应以正一甩衣袖,厉声高喝,“来人!”
殿外。
两名身形高大的侍卫冲进殿内。
“把这长生蛊,给他喂下去!”
两名侍卫领命,一人死死卡住辛自苦的脖颈,发力将他的头狠狠抬起,辛自苦脖颈处的青筋因这大力而暴起,另一人迅速拿起装有长生蛊的盒子,将蛊虫倒向辛自苦的嘴里。
“不……”
辛自苦拼尽全力挣扎,双脚在地面疯狂乱蹬,可侍卫力大无穷,他的反抗如同蝼蚁撼树。
那只通体血红、不断扭动的蛊虫便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辛自苦喉咙一紧,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身子剧烈抽搐,一张脸憋得青紫,蛊虫顺着喉滑落,那冰冷又黏腻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他想也没想,将手指塞进嘴里,恨不得直接探入喉咙,把那要命的蛊虫抠出来,指尖狠狠抵着舌根,引得一阵干呕。
“呕……”
辛自苦双眼通红,用力抠挖,指甲刮擦着内壁,都泛起了血丝,可那蛊虫却早已没了踪影,只能徒劳干呕着。
这蛊虫最喜食心头血,一靠近心脏,便会迫不及待撕咬起来。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我心狠。谁让安儿对你女儿那般喜欢,喜欢到竟敢违抗我。”
数年前,天下初定,应以正虽坐拥江山,却总被死亡的恐惧纠缠,他的心思被念怀洞悉,为邀圣宠,念怀一头扎进古籍与邪术里,历经无数次尝试,终于炼出长生蛊。
起初,效果惊人,他自觉身强体健,岁月在他身上仿若失去痕迹,可没过多久,剧痛如期而至,像是千万只虫蚁啃噬心脏,痛得他在龙床上翻滚嘶吼,冷汗浸湿被褥。
太医们束手无策,唯有念怀的特制药丸,方能暂缓痛苦。
渐渐地,应以正不再满足于自身的长生。
朝堂上,有人阳奉阴违,暗中结党;民间,也有不安定的势力蠢蠢欲动,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滋生:若能让那些有才能、有势力的人为己所用,且忠心不二,江山岂不永固?
于是,他令念怀大量炼制长生蛊,此后,朝堂上多了许多‘特殊’的臣子,他们起初满心感激皇恩,以为获此奇蛊是无上荣耀。
可随着蚀心之痛来临,才明白这是枷锁,为求缓解痛苦的药丸,只能乖乖听从应以正的号令,不敢有半分忤逆。
自从应以安在应以正和念怀之间做出选择,应以正和念怀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如今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念怀满心怨怼,给应以正的缓解药少之又少,药的剂量不足,应以正蚀心之痛发作得愈发频繁。
可应以正又怎会坐以待毙?
他心思深沉,早就料到念怀会来这一手。
在几年前,他便借应以安的手,让秦问假死脱身,将他藏于地宫中。
秦问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日夜钻研药蛊之术,墙上挂满了各种奇异的草药,桌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形态各异的蛊虫。
应以正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以自己的权势,除掉念怀并非难事,可他却迟迟不敢动手,只因念怀掌控着能号令蛊虫的独特能力。
而秦问,虽天赋不低,却还未能研制出能替代念怀操控蛊虫的方法。
应以正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夜的霜风,“辛太傅,蛊已入心,莫要再白费力气挣扎了。你该清楚,这缓解药可不是能白白拿得到的。”
他眼底掠过些许算计,“你即刻去一趟中州,让赵破天把虎符交出来,只要他乖乖照做,我便将药给你。”
“……咳咳咳……”
辛自苦强忍着蚀心剧痛,他嘴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此前,应以正已然派遣使者前往中州,严令赵破天交还虎符,那赵破天坐拥重兵,野心勃勃,对应以正的命令置若罔闻,只当是耳旁风。
在他看来,手中的虎符便是他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底气,又怎会轻易拱手让人。
这一来二去,双方僵持不下。
眼下,应以正把这烫手的山芋抛给了辛自苦,无非是想借他之手逼迫赵破天就范,若事情不成,辛自苦也会因无法按时拿到缓解药,被长生蛊折磨得生不如死。
中州乾坤派一役,终是落下帷幕。
放眼四郡,入目皆是断壁残垣,昔日繁华的城镇,只剩破败的屋舍,残砖碎瓦堆积如山,街巷之中荒草丛生,不见往日的热闹喧嚣。
战争结束,留下了数量惊人的俘虏,要将他们全部押解回京城,谈何容易?且不说路途遥远,单是途中所需的粮草、人手,便是极大的难题。
辛允站了出来,略一拱手,“诸位将军,依属下之见,四郡如今这等惨状,实需修整。这些俘虏,倒也可派上用场。不如将他们安置于此,一则可充作劳力,重建四郡;二则也省了长途押解的诸多麻烦。”
众人听后,皆是一愣,旋即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有的面露犹豫之色,担心俘虏安置会生变故;有的则微微点头,觉得此计甚妙。
最终,经过一番讨论,还是听从了辛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