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隋郎中所说,地上到处都是血迹。
血迹尚未凝固,人应当才死了没多久。
叶清言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周,梁氏仰面倒在地上,眼睛大睁着,额上被砸破了,血糊了一脸,胸口处有一道极深的刀伤。
何子承更凄惨一些,他的身上有许多处刀伤,一只手几乎被砍断,地上的血几乎都是他的。
而何子业正呆呆地坐在屋子中间唯一的木台上,身上脸上同样到处是血,手中还紧握着一把尖刀。
“我算是明白你见了这屋子怎么会说合适了,”隋郎中叹道,“连凶器都是现成的,怎么会不合适?”
叶清言没说话,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发出几声脆响。
何子业一个激灵,抓着刀便朝她扑了过来。
“小心!”隋郎中和锦绣一左一右地护住了叶清言。
叶清言示意他们让开:“无妨。”
而何子业也终于认出了她,他将刀丢到了一旁,扑倒在她的脚下。
“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了,”他说,“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求您一定要将解药给我……”
“好,”叶清言的声音温和,“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我便将解药给你。”
似乎被她的语气安稳到,何子业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
“一定……我一定能办到!”他说。
“你先起来吧,”叶清言和颜悦色地说,“眼下你这一身可不行。”
她退了出来,何子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锦绣,去马车上将衣裳取来。”
叶清言找了一张小凳子坐下,说道:“你先去洗一洗。”
何子业应了一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一两银子。”叶清言叹了一口气。
“啧。”隋郎中满脸嫌弃,但还是带着何子业去清洗了。
另一边锦绣取来了衣裳,转了一圈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只得先搭在臂弯里。
“小姐,”她方才也瞥见了门里的惨状,“那妇人不正是丰收宴上,去许家大闹的那个么?她怎么死在这儿了?死的那男人又是谁?是活下来的这个杀的他们?”
叶清言点点头:“正是她,他们都是她的儿子,活下来的这个就是她口中的子业,另一个是弟弟。”
锦绣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子业杀了娘和弟弟?!”
“对,是他杀了他们。”叶清言声音淡漠:“不过我也推了他一把。我说给他们下了毒,只有一份解药,谁能抢到便是谁的。”
“所以他便把另两个杀了,看里面的情形,他弟弟似乎也想杀了他,只可惜应当是他先摸到了刀,先下手为强了。”
锦绣想起屋里的情形,不由问道:“那妇人呢?我瞧着她似乎只有头上和胸口两处伤口。”
“她应当是被两个儿子联手杀死的。”叶清言说,“她头上的伤口,是被锤子所伤,那锤子就在何子承身边不远的地方。”
“两兄弟之间起了争执,做娘的自然左右为难,只能夹在中间劝和。”
“若是从前,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劝一劝大约也就作罢了,可这是自己的命啊!谁不想活着?”
“也不知是悄悄商议好的,还是被她念叨烦了,一个用刀,一个用锤,轻而易举便杀了她。”
“当初她为了保护两个儿子,不惜以死谢罪,没想到他们动手杀她的时候,手底下却丝毫没有留情。”
梁氏头上的伤口,几乎与她自尽时留下的伤疤在同一处。
叶清言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当然知道梁氏该死,若是没有她插手,梁氏和她儿子逼死的就是许亦凝了。
他们恶而不自知,浑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人理应受到惩罚,只是梁氏这样一个人,依旧是全心全意为了儿子的。
叶清言想,若是两个儿子没有动手,只是哭求她去死,她应当也是愿意的。
“那何子承的身体一看便要更弱一些,”她收敛心神,继续说道,“且相比于锤子,刀显然更厉害些,只要避开头,锤子并不能一下子便杀死人,但刀子不一样,划开了脖子,谁也救不了了。”
锦绣听得目瞪口呆:“这人……这人未免也太狠心了!”
叶清言没有说话。
两人又等了片刻,隋郎中探出了脑袋。
“衣裳。”他板着脸说。
锦绣将衣裳递过去,过了一会儿,何子业换好衣裳走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神情却已经镇定了下来。
叶清言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得不说,他的相貌还是能说得过去的,虽远比不上叶谨言,但也勉强称得上一句俊朗。
“不错,”她说,“再配些香囊玉坠便更好了。”
“小姐之前说,想让我去引诱原临郡主,”何子业吞吞吐吐地说,“可郡主天生尊贵,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我、我怕是……”
“原临郡主出身高贵,日子又过得顺遂,从小到大,除了前次在许家吃了瘪,应当便没再遇到过什么挫折了。”
叶清言说道:“她身边的男子,大抵都顺着她,你若是也如他们一般去讨好奉承,她自然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人啊,越是轻易得来的东西,越不会放在心上。你要反其道而行之,对她冷淡,她反而会想要征服你。”
“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去做,像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这也是你逆天改命的机会。”
叶清言慢慢笑了起来:“你想做郡马么?”
郡马!
何子业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娶了许家小姐又能如何?若是做了郡马,他以后也是皇亲国戚了!
方才他清洗的时候还哭了一场,亲手杀死娘和弟弟,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都是眼前这个姑娘逼他的,他甚至想,在接近原临郡主之后,干脆将一切都告诉她,让她杀了这她为娘和弟弟报仇。
可眼下,他忽地又觉得,他们死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娘一辈子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以后又怎么能入郡主的眼?
而弟弟更是心机重,偏生还比自己更好看些,若是郡主看上了他可就糟了。
好在,如今他们都死了。
“想!”他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