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叶府的路上,锦绣说起了叶清言让她去查的人。
“厨房里三月里统共换过三个人,”她说,“一个厨娘顾婶子的儿媳生了孩子,她回家照看去了;粗使丫鬟里有个叫小茹的摔断了腿,只能暂时先回去养着;还有个小厮,之前在厨房里打下手,后来听说是手脚不干净,便撵了出去。”
“换上来的都是什么人?”叶清言问。
“顶替顾婶子的厨娘是从江南那边来的,一口南方口音,点心做的不错,尤其是桂花糕,老夫人很喜欢吃。”
“丫鬟是从府里挑了一个暂且顶上,等小茹的腿养好了,还是要再调回去的。那丫鬟叫杏儿,两年前进的府,不大爱说话,奴婢同她说话的时候,也是奴婢问一句她才说一句。”
“至于那小厮,是张管事领过去的。听金婆婆说,他是张管事邻居家的儿子,平日里懒得很,厨房里的人碍于张管事的面子不好说他,他倒好,反而越发懒散了,有一回金婆婆指使他去添火,他竟还张口就说自己不去。”
叶清言挑了挑眉:“就没有人同张管事说么?”
“怎么没有,”锦绣撇撇嘴,“金婆婆她们明里暗里都说过,张管事都笑呵呵地敷衍几句过去了。”
“这倒是有些奇了,张管事一向严厉,怎么会这般纵容一个外人?”叶清言自言自语道。
张管事是叶家厨房的管事,叶清言对他的印象颇深。
她喜欢捣鼓吃的,前世并没有自己的小厨房,所以经常会去厨房里做,也碰见过几回张管事管教厨房里的下人。
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有一回叶家刚办完晚宴,张管事站在门口处,手中拿着账册,一一核对宴席上碎掉的杯盏,最后差了一个碟子,他将整个厨房里的人都叫了过来盘问,最后查出是有个小厮见那碟子破了一个角,便收起来了。
这样严谨的一个人,会这般纵容邻居的儿子?
“那人叫什么名字?”叶清言问。
“是叫钱永贵,”锦绣说,“在厨房里做粗活打下手。”
“这几日你多往厨房跑几趟,若是旁人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小厨房里想要挑两个人过去帮忙。”
“小姐是想将钱永贵调到身边来?”锦绣问。
“只是看看张管事的态度而已。”叶清言说。
府里从前一直是田氏在管家,但自从于氏嫁进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田氏已经在慢慢将一部分管家权让给于氏了。
放在别人家,兴许还会争上一争,毕竟手握掌家权,私底下能攒下不少银子,但田氏巴不得有人能代替她。
主子不在意,底下的人却是极有眼力的。她这个于氏带来的继小姐,也跟着水涨船高,这半年以来,不断有人想要找路子到她的院子里。
张管事对钱永贵这样关照,没理由拦着他不让他去听雨院。
除非那钱永贵别有目的。
叶清言闭上了眼:“先别告诉二婶,等真的查出问题再说。”
她去看过田氏,几日过去,田氏的心绪稍稍缓和了些,只是偶尔说话的时候,还是会眼眶发红。
当日叶俞言的话给她敲响了警钟,田氏的忽然小产,很可能并不是个意外。
但为什么是田氏呢……
叶清言想不明白,便干脆不想了。
“去临江楼。”她敲了敲车窗,对车夫道。
今日她约了许亦凝,等她赶到的时候,许亦凝已经等了半晌了。
“小言你来迟了,”见了她,许亦凝笑吟吟地说,“今日的茶水钱可要你付才行。”
叶清言听了就笑:“凝儿姐姐也不问问我做什么去了,就要让我付茶水钱。”
“哦?你做什么去了?”许亦凝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随口问道。
“不能说给旁人听。”叶清言说。
许亦凝失笑,对自己的丫鬟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小言一起说说话。”
那丫鬟和锦绣都退了出去,雅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这下可以说了?”许亦凝看着叶清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由笑了,顺手给她理了理鬓角,“你看你,一路上跑过来头发都吹乱了。”
“我怕你等急了。”叶清言笑嘻嘻地说。
“我有什么好急的,原本就想着出来散散心,你不叫我,我还不知该去哪里呢。”许亦凝说。
她的眉宇间拢着一抹阴霾。
叶清言在心中微微一叹,知道她依旧对母亲亲自给父亲塞人的行为不满,却没有为叶长歌解释。
诚如叶长歌所说,她的身上流着一半许家的血,许家对她而言,才是她真正的家。
她岔开了话题:“我今日去见了一个人,说起来,凝儿姐姐你也认得他。”
许亦凝其实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打起精神问了一句:“是吗?那人是谁?”
“何子业。”
话音一落,叶清言便看到许亦凝的身体一僵,手中的茶杯没有端稳,落在桌面上,茶水洒了出来。
“哎呀。”许亦凝小声叫了一声,连忙用帕子去擦。
她手忙脚乱地将茶水擦干之后,心绪也平复了不少。
“你……你去见他做什么?”她咬着下唇,低声问道。
叶清言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见她脸上那遮掩不住的恐惧和厌恶,这才说道:“我叫人抓了他。”
她将梁氏与人一同去于氏绣铺闹事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自己是如何将何子业兄弟二人都骗过去的,隐去了后面引诱他们自相残杀的部分。
许亦凝的眼中带着愧疚:“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引得大舅母那边也跟着受牵连。”
叶清言拍了拍她的手:“我同你说这些,可不是想要叫你道歉的。”
“他们母子当初是被原临郡主指使的,如今我已经同何子业谈好了,他会如之前对你一般,去引诱原临郡主。”
“什么?”许亦凝睁大了眼睛,“可原临郡主难道不会认出他来?”
“原临郡主并没有见过他。”叶清言说。
许亦凝一时间心乱如麻,当初所受的伤害如今还历历在目,若是能够让原临郡主也尝一尝她所遭受的一切……她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但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她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她问。
“只是用了些小小的手段罢了。”叶清言狡黠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