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一滴汗顺着叶清言的额头流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放平呼吸,努力转移注意力,以忽略腿上传来的酸痛。
自打锦绣透露了她这里的小厨房想要人之后,不少人私底下开始向听雨院打探消息。
素锦是个嘴严的,旁人问起来,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绮罗的心思更是飘到了别处,全然没有理会旁人的试探。
于是锦绣身边围着的人就变得格外多,除了几个在厨房里做了多年的厨娘,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来打听过。
只有那个张管事安排进厨房的钱永贵仍没有动静,反倒叫锦绣探听到了消息,说钱永贵出手很是阔绰,前几日被人撞见在迎客楼宴请客人。
迎客楼的饭菜价格不低,能花得起这份钱的人,怎么会进府做小厮呢?
事到如今,那钱永贵已经足够可疑了,叶清言在犹豫是要自己继续查下去,还是将人交给田氏处置……
“背挺直!不要塌腰!”
竹条“啪”地一声抽在她的背上,叶清言咬着牙,将后背挺直了些。
淮彻满意地点点头,绕过了她,悠然坐在椅子上。
最初大公子让他教家里的几个孩子时,他是拒绝的。
他一身本事,完全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教几个孩子功夫,岂不是大材小用?
更何况还是要教三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习武是很苦的,他不觉得她们能坚持下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如今已经过了足足四个月,几个女孩儿竟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三人里面叶俞言的底子最好,从前便一心想要学功夫,如今得偿所愿,要不是有长辈压着,她连书院都不想去了,只想一心练武。
叶时言的身子弱些,最开始的时候,在太阳下面站不过一个时辰人就要晕了。如今功夫上没有太大长进,但身体强健了不少,也算是有了收获。
至于叶清言……
淮彻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仍坚持蹲马步的女孩,只觉得有些牙疼。
说起来这姑娘的身子骨是最差的,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瘦巴巴的一个小孩,风一吹就能吹跑的样子。
这两年于氏有了钱,她自己又是个不肯亏了嘴的,倒是养回来了些。
但身子的亏空,不是一年两年便能养回来的,他原想着教她些八段锦之类,让她练着强身健体也就算了,可她却不肯。
从第一日起,她就跟着叶俞言她们一起,她们扎马步她就跟着扎马步,她们绕着院子跑,她也跟着绕着院子跑,有时候脸都白了,衣裳被汗水打透,她还是死咬着牙不肯放弃。
淮彻看得心惊胆战,她是坚持了,可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公子那边不会放过他。
有几回他都想劝劝她,还没等开口,一对上她乌黑的眸子,他立时便将话又咽了下去。
真不愧是兄妹俩,看人的时候哪怕不说话,也让人心里直打鼓。
再后来淮彻便看开了,反正这丫头一向是很有主意的,他就算劝了,她能听吗?大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想怪他,没道理的。
他又往另一边瞥了一眼,男孩一声不吭,任由汗水糊住了眼睛。
这个叫强子的半大孩子是叶清言带来的,本着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的想法,他倒是没说什么。
看衣着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人勤奋得很,又能吃苦,每天天不亮就在府外等着,上午随着女孩子们一起,下午女孩子们去书院,他仍留下苦练,天黑之前才默默离开。
这个劲头倒是不错,只可惜年纪大了些,骨骼已经定型了,想学些保命的功夫不难,想要练到高一些的境界,定是不可能了。
“行了,你们都歇一歇吧!”他懒洋洋地开了口。
叶俞言抽出帕子来擦汗,而叶时言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狼狈得很。
“淮彻。”叶清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
淮彻“哼”了一声:“没大没小,不知道叫师傅吗?”
“……师傅。”叶清言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句。
淮彻满意了:“说吧,什么事?”
“你能不能教我射箭啊?”
“连基本功都没打好,就想要学兵器了?”淮彻挑了挑眉。
叶清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其余三人的身上。
“这些基本功,我不会落下的,”她说,“也不需要你额外教导我,只需在我做错了的时候帮我指出来,我会自己抽时间练习准头的。”
“倒也不是不行——”
“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叶清言说道。
淮彻“嘿嘿”一笑:“鸡肉炖菌子,还要两张锅贴。”
想当初她就是靠着这一碗鸡肉把他迷昏的,他行走江湖多年,没想到败在了一碗鸡肉上面。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一边悔得捶大腿,一边又不停地回味。
“说定了。”叶清言应了下来。
“怎么忽然想学箭了?”淮彻问道。
“学功夫的话,我没什么天赋。”
叶清言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看俞言便知道,我要付出很多努力的,她轻轻松松便能做到。”
“知道你还跟着吃这份苦做什么?”
“总归是能强身健体的。”叶清言说,“但我要的不仅仅是强身健体,大哥送了我一张手弩,我试过几回,准头太差了,所以想请你教我些技巧。”
那张手弩还是叶谨言让淮彻找人去做的,与其说是手弩,更像是个暗器,小巧不说,威力还很大。
“你试过了?”淮彻不由问道,“在谁身上试的?”
叶清言:“……我一定要在人的身上试吗?”
“你都拿到手这么久了,才提起这桩事来,定是在什么人身上试过了。”淮彻说,“怎么,没能射中将人放跑了?”
“不是,是我差一点不小心伤到人。”
叶清言一脸无辜:“我不想伤到人的呀,那箭要是射中了人,会流血的呀!”
要不是从隋康那里知道了她是怎么对待何家兄弟的,淮彻都快要相信她了。
“行吧行吧,我知道你秉性纯良,不愿见到有人受伤,”淮彻皮笑肉不笑地说,“从今日起,我便教你射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