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纹侧着脸看着熟睡中的年轻男人，他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但绝对不是显老。在沪上，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算不得沪漂了，而他背负的压力显然超过了他的年龄。
这一路，邹纹尽得开得稳一些，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连续熬了两天了，中间几乎没休息过。停车已经五分钟了，这个男人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也不忍心打扰，可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停着。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邹纹知道自己也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了，可此时她很享受这种安静的夜。
长年累月的操劳，劳心劳力，邹纹也不知道自己的容颜还能保持多久，她不为此焦虑，可也很想抽出时间享受片刻的安宁。
一束雪亮的灯光从车后面照过来，那是一辆红色的跑车。沪上的夜能让多少人迷醉？有些人也许天生就活在那样的环境里，纸醉金迷。
跑车很有耐心，没有按喇叭，邹纹这才意识到她挡了别人的路，匆匆忙地启动车子想要挪一个位子，慌乱中她险些撞到路边的花坛。她很想对后面说句对不起，但跑车很有礼貌的让开了距离，但邹纹也发现，自己钻进的这条小路上停满了车，没有多余的腾挪空间，不得已她只好叫醒了李墨曜。
“对不起，本来不想叫醒你，可我挡住别人的路了。”
李墨曜揉着惺忪的睡眼，恍惚地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很不礼貌的在人家的车上睡着了。
“哦，谢谢。”李墨曜慌忙拎起背包，匆匆打开车门下了车。
邹纹道了一声再见，然后稍稍倒车想办法调出小区大门的位置。
那辆红色保时捷的车窗是摇开的，驾驶位上露着一个女人精致的脸，错车之际邹纹向对方投以歉意的目光。对方的眼神有些令人错愕，她似乎很有深意的在看着自己。
这样的夜，一个开着豪车的女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邹纹的好喵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保时捷车内，那个女人的目光和李墨曜四目相对。
李墨曜很惊讶，也很诧异这一幕，他的脚步仿佛不被大脑控制一样向这边走来，侧头向车窗内望去，淡淡地打了一个招呼。
“好晚啊。”
女人轻吐红唇：“习惯了。”
“司机呢？”
“今天没喝酒。”
也许是所问非所答吧，李墨曜仰头朝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们都是披星戴月之人啊。”
“女朋友？”
两人的对话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客户。”
“挺漂亮的。”
李墨曜不知如何作答。
短暂的沉默后，Lisa轻吐如兰地说道：“今天Adair来了。”
李墨曜笑笑，干瘪地说：“他是你们的常客嘛。”
“提起你了。”
“哦？”
也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李墨曜这会儿不觉得困倦了。
“他说……”
李墨曜正竖起耳朵，忽然保时捷911传出发动机急速地转动声，随后他只听见一句丢下来的话后便目送着红色跑车驶进了小区大门。
“算了……你还是交会费吧……”
“……”
一瞬间，轻飘飘的话让李墨曜有一种被硬梆梆丢在地上的感觉。
这……
如果说之前的话算是销售前的免费试饮，那么如果想继续喝下去就需要交费了，超市的货任君采撷，只要付得起等比的价钱。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如果不是那只能说钱没给够。
Lisa是一张他支付不起的空头支票，无论往里面填多少数字，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上终有钱之外的东西。
……
……
“李总，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澄海创屹答应给我开高薪，让我在这次招标之前给公司添乱，我糊涂了……”
“码神”那落魄的样子确实挺让人同情的。
“你有没有把工先锋的核心技术给他们？”李墨曜很冷静。
秦雅德立即抬起头，坚决地保证道：“没有，你也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何况……何况我要是给了我的价值就没有了，可他们……”
内幕的故事一定有很多，但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价钱没谈拢。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不论是先锋组的员工还是其他一些人，他们都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可也只敢远远地偷看，每每被boSS的目光扫过，被看到的人手上的键盘立即敲击的飞快，继续带动了更多人或认真或装模作样的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工作室内响起了一片“噼里啪啦”声，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会儿的工作效率肯定提升了一个档次。
岳扬在处理这件事的时间没有自己做决断，而是告诉老秦等李总回来后一并解决，所以今天一大早，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李墨曜从被窝里被岳扬叫醒，然后坐上公司的车一起赶往无锡，处理秦雅德的事只是顺带，接下来公司改革还有一系列后续事宜需要处理。
“如果是你做老板，你会怎么选择？”
李墨曜没说同情的话，也没有武断地发表意见，只是两只眼睛深深地盯着对面满头花白的“码神”，这位昔日It界的骄子终于没跑过时间，没跑过算法，他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被淘汰了，淘汰得很彻底……
“我……”
秦雅德愚痴，但并不傻，接下来的话里什么意思他很清楚，如今这一番作为正应了跳梁小丑这个成语，但他太过执着，执着到必须有一个人给他一句话才甘心，李墨曜迟迟不给他这句话，明知只有一个选择，这种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坐在一旁的岳扬看明了情况，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利落地起身。
不再等了。
绕过办公桌，岳扬揽住秦雅德的肩膀，一边半推着往外走，一边在他耳旁说着什么，“码神”并不情愿的被他半推半就的消失在了公司门禁之外的区域。电梯间，透过大玻璃能看到岳扬一直在和他谈着什么，最终“码神”低下了头，留下一道没落凄凉人背影消失在电梯间里。
“还不错，可明明你自己就能解决，为什么一定要叫上我？”李墨曜喝了口矿泉水，然后把瓶子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
“我也想看看你的态度。”
李墨曜没做声，直勾勾地盯着岳扬，他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劲儿，平时挺阳光的一个小伙子，这会儿坐在沙发扶手上垂着头，一脸落寞的模样。
“你说我们搞高科技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