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时光飞逝。
瞬息光阴,不觉三载。
当初在岛上肆虐的恶疾,却是没嚣张两天便突然好转、岛上的那些赤脚医生只好把这,归于突发性短状疾病,不会致死。
而对于林清渊而言,这三年间,岛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他莫名其妙得到了那本灵枢后,白爷爷的药铺便是一直处于关门状态,甚至连老人三年里也是不知所踪。
不仅是白爷爷,还有店铺的张三和之前差点要他命的青衫侠客也是当天消失不见。只是张三在失踪前将店铺交给了学塾的老师,再加上仓库里有诸多存货,这才没引起人们的骚乱。
若光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就在一年前,他和林源刚从学塾毕业不久,后者便向他们告别,说是要出岛跟着郑州去外面修道,做神仙。
虽然这个消息,在当时被爹娘当成了笑话,但林清渊却是不得不相信。
那几天没有翻出什么波澜,一切都是过得平平常常,却是让林清渊格外怀念。
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他硬生生将一肚子的问题全忍住了,把最后的和煦时光全留给了哥哥。
林源当时也有些话想对他说,但是好像有难言之隐。见他没有开口提出那方面的任何问题,也就强行把答案给咽了下去。
很快,那天已然来临。
一家人默默目送着这对师徒二人,驾船逐渐划出“天堑”,一去未归。
那晚,爹娘似乎都高兴得很,只是话语变得极少。他们那对眼眸也比平常暗淡许多,在其深处更是透露着一股道不清的情愫;
那晚,娘特意杀了只母鸡来庆祝,爹也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小酒,还特意给他倒了些许;
那晚,他喝完酒,头已经晕乎乎的了。
只依稀记得,那天醉后,他爹问了他三个问题。
“你一直都知道那个打铁的汉子不是常人对吧?”
“他也教过你对吧?”
“那个……清渊啊……好男儿志在四方!爹也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岛,去当一名云游天下的医师。你爹我没出息,一生都只能待在这座小岛上,帮不了你什么,但俺觉得这个梦想很好!有出息!爹娘都支持你!”
“那什么……你要是哪天机会来了,能出岛了,你也想出岛了,你也别和我们说,你就拿个碗和筷子放在门口,爹娘就知道你走了哈!当面告别你娘会挺伤心的……”
“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出去闯吧,反正你爹我还年轻得很,能照顾好你娘的!等你们啥时候闯累了,就再回来看看,成不?”
“……”
后面林清渊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知道那天后半夜爹娘都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没了哥哥和老人的生活,林清渊每天要么就是看自己抄写的医书;要么就是帮爹娘做点小活;实在无聊了便邀上李生阳去秘密基地,找那个古怪的“落点”;同时也开始期望着,再次碰到那个锦衣少年,以此搞明白一些问题。
只可惜,三年来,后者也彻底消失不见。
好在,大部分的时光他都可以通过修炼、打通穴脉来消磨时间。
毕竟“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年”这种神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他还是无时无刻期望着有天能够出岛,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且经过时间的发酵,这个想法愈发浓烈。
直至今日。
……
林清渊正慵懒的倚靠着海滩边的一颗大树下,享受着夏日的海风,周围的蚊蚁对他都是绕道而行,不敢接近。
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林清渊又开始走神。尽管他得到了灵枢,已经算是踏进了修道路,可这间歇性分神的毛病依旧没有治好,脑袋也没有恢复到之前那么灵光。
不过经过三年的时光,他已经全然适应了这种情况。
远处,一群孩童少年在海滩嬉戏。
也不知是谁突然惨叫一声,顿时吸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人围上去打探情况,可没过多时,就有多人接连跑开。速度极快的逃到远方呕吐,看其模样似乎被吓得不清,剩下没跑的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彻底挪不动脚步。
众人如此激烈的反应,将林清渊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惊奇望去,虽说距离挺远,但以他如今的目力完全可以做到明察秋毫。
可不过短短数秒的功夫,他的脸色也是煞白无比,头皮发麻。
海滩上被冲上来两个血人,浑身的血迹已干成了血斑,沾满了全身,这才没被海水冲刷掉,也直接导致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其中一人身上有着无数深浅不一的伤口,被海水泡得浮肿,白花花的血肉从伤口处外露翻开。脑门处更是还有一个半寸大小的贯穿洞口,这道伤口内似乎是被高温烧焦了,因此才没有脑浆流出,死状极为凄惨。
另一人也是浑身污血,生死未知,身上有着数道伤痕,不知有无伤到要害。
林清渊震惊之余,碰巧有郎中路过此地,连忙闻讯赶来。
待到瞧清血人的模样,老郎中也是愣在了当场。他平时也不过是治疗一些小伤小病,又哪里见过这种骇人场面?
但是碍于颜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的上前把脉。
不久,便是摇着头,匆忙走开。
老郎中如此模样,吓得众人也是连忙作鸟兽散,不敢再靠近这片海滩,生怕因为那两个血人沾染上什么祸事。
林清渊从地上爬起,望着为首哪位老郎中慌忙离去的背影,嘴巴张了又闭。
可直到郎中消失在道路尽头,他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少年紧皱眉头,莫名的有些生气。
救死扶伤不是医者的本职吗?他之前分明看到那老郎中的手压根没搭在两人手腕上!这算什么?
“庸医!”
林清渊极度不服的冷哼一声,故作镇定信步上前,走向两个血人,心中的恐慌却没由愈发加剧。
‘这两人的身形怎么那么像郑……不对!郑叔叔可是神仙,不可能会落得此般模样!绝无可能!’
视线拉进,林清渊将心中那点焦虑强行掐灭。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两人那被海水浸泡得有些浮肿的身体,却全都是龟裂开来!极像是被炙热的高温所炭烤!裂口程度不一,有的甚至都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林清渊哪儿见过这种惨状?
年幼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强忍着不适,颤颤巍巍俯下身来,一时间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默默给自己壮胆许久,他这才心一横,当机立断迅速握上二人手腕。
搭上脉相,林清渊的身体不敢妄动,开始细细的感受着指尖上的触觉。
少时,他便抽回双手,极其错愕的望向那个伤口较少的血人。靠着比常人更为灵敏的感知,他能依稀摸到后者那微乎其微的心脉!
“真还活着呢?”
林清渊颇为不可思议的喃喃着,按照他的认知,出现这等伤势,这不是已经见阎王,就是在去见阎王的路上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次来亲自验脉象,也只是为了憋下那口气,对自己的医德交付一份答卷。再深点,也是来安抚自己内心,确定这二人的身份不是他担忧的那般。
绝没想过,居然还会活着这回事。
不过话虽如此,林清渊的手脚倒是不含糊,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长形小木盒。
如今血人的伤势已经不适合移动,相比起去叫村中郎中来这儿给他医治,林清渊更倾向于自己动手。倒不是觉得其他郎中不靠谱,只是他对自己的医术更有信心,毕竟其他郎中可没有踏入修炼之路!
打开狭木盒,里面赫然盛放着数十根细小的银针,这是林源临行前送他的礼物,他一直随身携带着。
扯开血人的上衣,露出胸脯,林清渊小脸上已尽是认真之色。
将木盒放在地上,熟练的取出一根银针,对准一处穴位扎下。同时他体内的元精开始运转,以银针作为媒介,逸散入血人体内。
元精运转间,林清渊双手不停。
左手不断按揉着其他穴位,加速元精散发;右手再度抄起银针,稳稳扎下。
数针过后,顿时,有着几缕黑血从那人七窍中溢出。
林清渊匆匆瞥过一眼,面色如常。
可当医书上所述的透针三十六,下到第九针时,那人突然剧烈咳嗽几声!
此等变相,吓得林清渊落针的手哆嗦一下,险些扎歪。
也是随着这针扎下,那个血人居然就此睁开了双眼!
血人猛然间坐起,于此同时,他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内,竟冒出温和的白光!
白光四耀下,血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这等奇异景象,吓得林清渊一屁股坐进浅海里,开始怀疑起这厮的种族。
‘这是什么情况?医书上可从未有过此等记载!莫非他不是人!’
不等林清渊想明白这些问题,血人那双紫色眸子已然对上林清渊的目光,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道,“是你?!”
林清渊皱眉,如此睥睨的目光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
只是紧接着,血人的眼神开始变化,变得不在咄咄逼人。这倒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悻悻问道,“你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家伙?”
血人张张嘴,刚欲回答,突然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胸前。
那本是因为劫后余生而稍许开怀的面色彻底僵住,似乎看到了很骇人的东西!
下一刻,血人伤口内散发的白光陡然凝固,随后逐渐消散殆尽。好在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不会有所大碍。
瞧得他这副模样,林清渊连忙上去将银针取出来,装回木盒。
只是在他取针时,血人的眼神明显开始阴晴不定,最终双眸瞪得很大,许久都没有缓过神。
“喂!你没事吧?”
林清渊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微退半步,经过之前的教训,他可不太想和这种脑子不太正常的外乡人打交道。
血人深吸一口气,一副好似认命的表情,逐渐起身后,对着林清渊生疏作上一揖,“林清渊,多谢了!”
“你谁啊?”
林清渊慌忙避开这一礼,心中不太淡定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血人单手往脸上一糊,顿时脸上和手上的血斑居然就这么被清理干净,露出一张青涩的少年面庞。
林清渊当场呆住,同时心中彻底落下一块大石头。
少年这副模样和当初的那个神秘锦衣少年相差无几,只是更为青涩。看模样身高和年纪都与他差不多大,紫色的眸子溜溜转着,不见之前那份凌厉,只是那清秀的面庞配上一身血斑的衣裳看上去颇为诡异。
少年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露出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流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