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主位的孔峻,对此外人的主动来访颇有些意外,起身还以一礼。
流苏?这名号他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既非坤元子弟,怎地还让他一介外人给寻到了这?而且自称贫道这一说法,倒是挺有嚼头……
想到这,孔峻问了个中规中矩的问题:“不知道友身居何派,前来坤元有何贵干?”
“贫道来自中土,师承玄元观。受故人徐屹之托,特来贵宗,看看能否帮上点小忙。”
流苏自报家门道,微微拢袖的同时,露出腰间的一枚紫金令。
紫金令上撰有两个古朴大字,以孔峻的眼力不难分辨出这玉令真假。
玄元观,那是一座很有来头的特殊势力。
道观至今已经传承有九百余位观主,似乎是从上古时期便已存在。传承至今,都不曾断绝,甚至香火依旧鼎盛。这与中土那位老夫子座下的学宫,大有相似之处。
但不似老夫子的学宫,严格来说,玄元观没有任何领土与资源。
因为此观道人,乃是聚整座凌界所有修为集大成者!
当然,这个身份更多只能算是一种特殊头衔。道观本身并没有任何束缚与限制,否则也不可能安稳长存于世。
玄元观能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实在与他们手中那道秘境脱不了干系。
在那道凌界最大的秘境之内,关押囚禁着的是所有修士的心魔显化。据说秘境与显化心魔之法,是由初代玄元观观主以身化道凝聚出来,之后的每一位观主,都会在濒死之前来到秘境坐化,以此修补或升华秘境,不让一丝一毫的心魔逃出,从而祸害人间。
然而登山路不断,修士不绝。
纵使一位大能修士有滔天之能,也终究无法灭杀其他修士的心魔。
久而久之,玄元观的道人便在每个正统势力的手中,给了他们一份能够随时自由打开秘境的钥匙。
可别小瞧了心魔的厉害之处,除去先天圣体道胎,与无垢心境之外,几乎所有修士的心魔都是随着修为的增高而成长。执念越深,心魔越强。因此,一般心魔都会比修士自身还要厉害!
而想要加入玄元观,便是要抵达三花聚顶之后,以成道地仙之姿,成功灭杀最后的心魔显化。如此一来,道心清明,便能得到一枚足以自证身份的金纹令。
虽然流苏递出的是枚紫金玉令,但他与玄元观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毋容置疑,流苏的人和身份肯定都没有问题的。
孔峻脸色微沉,这并非是对流苏或玄元观不满,而是因为后者口中的徐屹。
那个一声不响就来,一声不吭就走的臭牛鼻子。
当初就为了还清个小家伙的因果,甘愿折寿千余载,给坤元卜了三卦。
先不说准不准,那结果真是一个比一个臭。
第一卦是要让申剑赶紧去一处绝地,带回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这是日后坤元鼎盛的关键所在。然后紧接着又说,那个孩子长大之后,必有一大心魔劫难,让他在这几年里不可出宗门半步。最后还的最后,算了个狗屁死卦!说是南渝会在何时覆灭,这他妈的……
晦气!
孔峻及时止住念头,先应付眼前人:“既然是玄元观的道友,坤元自当奉为座上客,道友请便。”
流苏应下,就近入座:“我与徐前辈也有些交情,之前从未见过前辈那般忧心模样,不知坤元究竟是出了何等变故?”
“徐老道没与你提及过卦象的事?”
“不曾提及。”流苏摇了摇头头:“前辈只是与我说过坤元即将遭受劫难,希望让我前来相助一二,莫要让悲剧发生的太早。”
“看他所谋之大,怕是要将这里也算进去啊……”
孔峻唉叹口气,“道友可知晓千余年前,在西夷闹得沸沸扬扬的陨圣之战?”
“略有耳闻。”
流苏点点头,此事在千余年前,所谓是人尽皆知。
当时无数横空出世的妖族天才,仅仅一晚,便让当初南渝所附属的那座赤魄国,破灭了大半。镇守国之气运的五岳十七江,尽数被强行移为平地。那赤魄国皇室的族人也是当场暴毙七七八八,其余的更是疯得疯,傻得傻。
一座一级国柞就此潦草结束。
沦为废墟的赤魄国旧址,被妖族占据大半江山,也就是如今南渝所面对的这个‘小角落’。
此传闻一出,惊得当时凌界无数人族强者,大能前仆后继的奔着西夷而来。
要知道,赤魄国往后的地域便是一马平川。若是放任不管,之后将再也拦不住妖族的脚步,直至西夷东海之滨!
到那时,被妖族一分为二的西夷便离彻底沉沦不远了。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悲剧。无数大能强者赶到此处,想要强行将妖族重新逼回横断山脉。最不济也得抢回最后一道天堑险地,不至于让西夷连绵万万里的防线破开道豁口。
几番大战打得天翻地覆,惨烈至极。人族这边的大能陨落不少,耗费极其惨烈的代价,这才堪堪将最后的那道天堑险地抢回来了,成了如今的南渝西边疆。
而南渝当时的皇室也是失心疯,居然胆敢趁着这个机会疯狂崛起!一举成为了凌界当中,最为古怪的存在!
没有人和势力看好他们。
因为那时的妖族太过恐怖,即使是被逼得一次败退之后,仍是有不少余力继续侵犯南渝的领土。而当时人族大军已经是撤退的撤退,陨落的陨落,除去个别数位甘愿舍生取义,随时准备在此殉死的强者外,几乎是没有大能胆敢长存于此。
没了顶尖战力,一个刚刚独立的附属小国,面对如此庞大而恐怖的妖族显然是没有任何胜算。
别说是当时,就算是放在现在,也仍是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
可任谁也每料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妖孽天才在南渝境内横空出世,打乱了所有人和妖的谋划。
他似乎是为道而生,应劫而至!
以一种无敌之姿,强行在短短十数载就走到了山巅。由他一手创建的镇灵军,更是横推凌界各大势力,就连逆天如那以‘一洲之地为一国’的恐怖存在,都是被他算计了一把。
在凌界之中惹出一阵腥风血雨过后,无数大能仇家都是在围杀他。
然而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飞升而去!这气得一名即将成就地仙的仇敌瞬间走火入魔,一口老血挥洒天地,含恨九泉。
他的名字叫‘白空’,如今被无数散修供奉为神明的存在,拜他比拜老天爷都勤。
孔峻忍不住哀叹一声,“前些日子,空前辈遗留下来的宝塔,坍塌了。”
流苏微微一怔,面色如常。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
孔峻见状,还是忍不住问道:“恕我直言,难道徐老道算卦就真有这么准?”
“徐前辈算无遗策,从未出错。”
流苏语气肯定,显然对徐屹极其有信心:“其实宗主自己心中也明了罢,只是不愿相信此等事实。可如今宝塔坍塌,不就是最好的预警和证明吗。”
“若真是如此,那我等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孔峻苦笑着摇摇头。
瞧见孔峻脸上的细微表情不像是装的,流苏顿感疑惑:“莫非宗主当真没有联系空前辈的手段?”
世人皆知,南渝能从千余年前稳固、壮大到如今,那大半都是靠着空前辈的名声,他不相信空前辈在这其故土,没有遗留下影子。
听到此人,孔峻噙着的苦笑更甚:“当真没有。”
“不然那辉煌一时的镇灵军,又岂会被无数势力分而擒之,落寞至今?”
“那些被各大势力秘密研究,虐待至死的队长如今都已经能堆成山了,空前辈也没能从上界赶回来么?一座小小南渝的倾覆,又能算得上什么?”
流苏脸色怪异:“传闻你们坤元手握三大秘术,可是尽数蝉脱于那镇灵军!凌界当中,擒得镇灵军的大势力何其多也,倘若真跟空前辈没有关系,那怎就你们坤元一方宗门得以掌握?还能将其彻底融汇贯通?”
孔峻面露难色,闭口不言。
“罢了,罢了。”
流苏发觉自己管得太多了,起身再一抱拳,颇有些遗憾,“你们坤元那所谓养魂之术,已经是扰乱天地生死界限与秩序的存在。”
“虽然又以整座宗门构建了一片闭环小天地,遮蔽天机,窃取天地气运镇身。但是毕竟是固泽而渔的手段,我就斗胆代表玄元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宗主可切莫让梵净山那些老秃驴给察觉了,否则又是祸事一桩。”
孔峻暗记于心,同样起身还以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