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时日的琢磨,林清渊自认对车队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从后门摸出去,好好记住这节车厢的位置之后,径直朝后遁走,不大一会儿便顺利回到了车队末尾。
趁着没什么人在意这里的功夫,林清渊蹑手蹑脚爬上原先那截车厢,朝着里面伸出个脑袋。
一切照旧,四下无人。
刚松下口气,突然就有个手掌压在他肩膀上,吓得他头皮发麻,眼瞳猛地一缩。
“鬼鬼祟祟,干嘛呢?”有声音入耳。
“我……我,呃……”
林清渊结巴着转头,脑中快速运转,想得着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当他最终见到一个笑盈盈的苍老面孔后,这些想法瞬间不翼而飞。
来人并不陌生,是李老。
见着是他,林清渊顿时卸下了负担,跨下神形,死狗般大步朝车厢内走去,哀怨道,“李老是您啊,你吓我一跳。”
老人自然不会真的计较他这般鬼头鬼脑的行径,背着手同样慢慢悠悠走入,只是对他此番归来感到好奇,笑眯眯问道:“你不是被团长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嗐,李老别提了,我在那边过得真是度日如年,半条小命都差点搭在了那儿。”
林清渊顿了会儿,微叹口气:“那哪有这儿舒坦,当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哩。”
言罢,犹豫片刻后,他一屁股坐到露露姐的位置。像是百无聊赖的抄起一块令牌,眉宇间似是有些怀念,不断翻转打量,继而嘴贫道,“这不,一有空暇就想回来再看看。再者,想您了不是?所以就顺带来看看您老嘛。
老人身形微顿,转头瞥了他一眼,含笑不语,神情似乎在说这话他自己信不信。
林清渊被盯得头皮发麻,心虚的干咳几声,缓和一下气氛。
“算了,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了。”
李老语气微妙,话里有话。
经过这么多天的熏陶,林清渊也已不是当初那个白痴,自然能大概猜晓这里面的欲意。
他刚想解释清楚与曾露的关系,结果却又这一刻回想起当初那些妇人所揶揄的什么:‘这是你的小女朋友啊?’
‘摸过小手,亲过小嘴没?是不是滑滑嫩嫩的?’
‘有没有在一起睡过?三更半夜的时候可要老实一点,搂搂抱抱就好了。再过分一点声音就要小点,你们还小,小心擦枪走火的昂,不然对你们都不好。’
这些之类的话语林清渊哪里扛得住?光是听着一阵害臊,更别说反驳了。但他对这茬莫须有的事情,绝对是打死不承认的。
“李老你想多了,真不是那样的。”
林清渊硬着脖子解释道,殊不知自己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瞧到他这副模样,老人清明的眼眸逐渐浑浊起来,记忆中的一副深刻的画面开始与之重叠。
不知为何,老人不由有些红了眼,好在他年迈,脸上的褶皱盖住了那点深红。深呼一口气后,瞬间将心境平复下来。
虽然心中压下了往事,但老人却是道出了当年不敢对亡兄所说的半句话语:
“我想什么了?不是那样是哪样?嗐,不是我说你,林清渊啊林清渊,一说到这种事上,你怎么比闺阁待嫁的小姑娘还要害羞了?还是不是个男人?”
被向来寡言的老人如此相劝,林清渊也硬不起来了,他有些结巴:“我……我没经历过嘛,第一次被人那样子说……有点紧张……而且真不会是你们想的那样。”
老人唉叹口气,又一想到那往事的结果,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挺聪明一个小伙子,怎么一到男情女爱这方面就不开窍了呢?”
林清渊摸了摸自己机灵的小脑袋瓜,分外疑惑,有这回事?
老人没了动静,林清渊当然不会唱单人转。
他好好平复了会儿心境,开始熟稔的给令牌传灵,借机汲取最后那点所需的灵气。
……
这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
当林清渊从炉子中拔出心神,再次睁眼时,泥丸之内的汇灵阵胚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趋于完美。
那种被另外一股特殊力量填满泥丸的感觉,让他觉得懒洋洋的,浑身舒坦。
鼻息间吐出一口不易察觉的轻微浊气,林清渊的心神有些恍惚,可还不待他细细体会这种感觉,道道嬉笑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林清渊微微定神,原来是不远处那几位妇人的身影已经回来。
再次对上妇人那杀伤力极大的戏谑目光,林清渊仍然是着实顶不住,放下令牌,赶紧跑路。
他已经不想不再做多余的解释,因为那注定只是徒劳。言多必失,还是如此作罢,走为上计为好,免得又被误会。
在周围回荡的阵阵调侃笑声中,一道倩影满腹牢骚的逐渐走回。
少女手中折着一截桃枝,瞎挥舞着两下后,又被她随手丢掉。刚想跳上马车,目光却突然停留在林清渊尚未远去的背影上。
待到认出此人,少女心中的郁闷顿时散去不少,笑的眉眼弯弯,不知是在想什么。
……
林清渊还没能逃回自己那节车厢,后脖领子突然就被扯住,被一股柔力迫止住了身形。
他惊呼一声,随之便闻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渊!跑这么快,这是调戏哪家姑娘去了?”
眼见距离车厢已经只差三五米,他也不再急于这一时,转头对上来人。
这道身影并不陌生,正是徐师兄,在其身旁还赫然站着当初见过几面的那位杨州,模样正与师兄聊得熟络。
“哪有?!就别取笑我了。”
林清渊不自然的扯扯嘴角,小脑袋一转,想出一茬就要转移话题,“东叔叔,你现在被调到哪儿去了?之前怎么都没看到你?”
徐小东眼瞳无意识收缩几分,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显然还是不太能够接受这个称呼。
缓过半晌,这才狠狠瞪了眼他,指着一旁的马车没好气道,“我就在这截车厢当驭马的,明明是你压根没留意过!之前我都看见你了,跑的跟兔子一样!一溜烟没影了。”
瞧着徐小东几乎是默认了这层关系,扬州一惊,下意识向一旁滑退上半步,重新打量了一番二人。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意思昂,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林清渊没在意这奇怪的眼神,他趁着师兄没有防备,迅速下蹲,挣脱手掌,“我还有事呢,东叔叔你们慢慢聊。”
几步的距离被他瞬间拉近,一股脑的窜进了车厢内。
徐小东低头看了眼抓空的手掌,轻佻眉尖,这小子怎么跟个泥鳅一样?
“他真是你侄子?”
这时,一旁的杨州背过手来问道。
徐小东回头瞥了眼他,眉宇间化作戏谑之色,恢复身形道,“怎么?不像?”
“像!真的很像!”
杨州沉吟片刻,正当徐小东以为他要继而怀疑自己的身份时。
杨州却是一本正经说出了他的中二想法:“尤其是你们还背着个差不多的黑布长条,之前看你连睡觉都不舍得解开。这就很像是两个从某座门派出来的叔侄,随身带着信物,去完成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张面皮就是照着他的模样捏的,能不像吗?
徐小东盯着这个外冷内二的家伙,扯扯嘴角,眼神颇为无奈,只好顺着他的话语承认道,“对,我就是他叔。”
杨州眸中冒光,“那你能给我看看,你背上背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吗?”
“滚粗。”
……
回到车厢,林清渊又遇到了另外一位陌生少年。
少年名叫康黎,面容静雅不俗,看上去年龄与他相差无几,是一名刚来不久的物料。顾名思义,林清渊需要的马掌原型以后便是由他提供。
少年很好讲话,为人和善,不过让他格外吃惊的是,此人修为居然也比他高上不少……
似乎因为车队即将启程的缘故,康黎与他聊上几句后,便要匆匆离去。
有了梁海明之前的劝言,林清渊这次干活倒是要快上很多,勉勉强强赶上完工,差点没把他累个半死。
昏昏沉沉,如此数天过去。
车队彻底远离城镇人际,悄然步入启程的第一座险巇之地,全团进入三级戒备状态。
可对于林清渊而言,这期间,他的小日子反而没了任何波澜。
因为着实顶不住那些妇人的非议眼光,怕误会的他也就没有再回去先前那节车厢。凝聚封无印也开始游刃有余,只可惜,对参透这个道印他仍是没有半点头绪。
一闲下来,林清渊就喜欢往上节车厢窜,与黄强二人扯扯皮。
反正只要不会耽误产量,也没人管他。
一二来去,他与本就热情的二人很快熟络起来。
黄强喜欢飙些虎狼之词,让他在某些方面受益匪浅,每到这时,外面的青年车夫就会随之争辩几句。
从言语来判别,此人性子直爽,似乎也并不难以相处。只是语气有点冲,锐气十足。
林清渊并没有因此萌发与他深交的打算,若是黄强二人没空,他便会从后门摸出去。以那半吊子御剑之术,操纵短刃当跳板,几个腾空来到东叔叔那节车厢之上。
最初,他还以为自己的行踪是天衣无缝。
结果刚朝下伸出个脑袋,几把相差不多的寒锋短刃就相继架在了他脖颈处,差点没把他吓尿。
那是三位大叔,黄保安,王祖龙,还有一位东叔叔。
后两者是轮番驾驭马车的,谁有空闲就往里去帮前者,分工不太明确。至少林清渊是没怎么搞懂,只知道是东叔叔在外面的时间多一些。
那两位大叔性格比较随情,还是个闷葫芦,对他的到来并不太感冒,与他没有多少话语。
林清渊也不是个自来熟,为了避免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让东叔叔难做。他只是一直坐在车外,由东叔叔挤出来的半大空间内,与其扯东扯西。
他来的时间一般不长,但频率还是不低的。
来得多了,他就与东叔叔一边聊天,一边学习怎么驭马。
另外二位大叔也渐渐熟悉了他的气息与叽叽喳喳的聊天声,等于默认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