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在上万里之遥。
某座荒芜大山,一大一小盘坐于崖边,观其下江渎。
似乎是看得有些乏了,那不过垂髫之年的幼童忍不住后倾着身子,随意开口问道:“你当真要收那个林清渊为徒?”
“怎么?是前辈不允?”
一盘的中年男子同样拔出心神,以玩笑口吻回道。
如此怪异的称呼,那幼童居然还默认得心安理得。
幼童摇晃着脑袋,像个破浪鼓似的。
男子微微收敛了些笑意,“可是前辈的棋局需要此子?”
幼童恍然叹出口气,转头瞥了他一眼,那张白嫩的脸蛋上有着与这个年纪极其不相符合的惆怅:“我才不敢要他,他是被白老头亲手放出来的,身上的福泽已经浓郁到过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枚假子,又或许会是日后棋局里的一记神仙手也说不定……”
说到这,幼童突然正了正神色:“当真不怕惹出一身骚?”
“怕?我如今孤家寡人的,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男子言道,语气玩味:“况且,如果前辈口中那位白前辈当真是手眼通天,已经算尽了这座天下,那我再怎么反抗也注定是徒劳了。干脆投子认输,打不过就加入嘛。”
“呵呵,你自己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幼童扯扯嘴角道,“身为这方天地棋力最顶尖的那一撮人,你能忍住不去与这座天下幕后主人手谈?反正我是不信。”
人,在最擅长的领域好不容易遇见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放弃,对对手俯首陈臣的。
哪怕是敌不过,那也会愈战愈勇。
不然,这都不单单是遗憾那么简单。
男子对此不置可否。
“人无完人。仙,也是人,只要是人,那精力就一定有限。虽然白老头曾经达到过‘完人’的地步,但毕竟现在跌回来了,还是一跌再跌的那种,有胜算的。”
幼童认真言道,其实他还真担心眼前男子不管不顾,一头就扎进了白老头的阵营。
白老头忙,那是真的忙,在这盘棋里基本上是没了插手的机会。
可眼前这男子闲,那是真的闲!
一旦让他执了棋,先不说他那恐怖的实力,与在凌界中一呼百应的影响力,光是那高深莫测的棋力就够他吃一壶的。
“喔?那在前辈眼中,我能算是‘完人’吗?”男人来了兴趣。
却见幼童果断摇了摇头:“我有道侣,有红颜知己。”
男人脸色一沉。
“还不止一位。”
男人脸色彻底黑了。
“所以才说,人无完人,蛋非完蛋嘛。我有道侣那又怎样?无非是晚上不会寂寞,灵魂可以得到寄托,心灵得以倾诉……咳咳,不也棋力逊你们一筹,论实力又达不到白老头巅峰时期?”幼童讪讪笑道。
可男人面色没有丝毫好转。
幼童只好硬着头皮,给男子泄露天机:“白老头落棋诡异,防不胜防,这又是他的道场。说不定早在我入座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了一切,布好棋局,只等我一头钻进来。”
“现在我又将自己给斩在了这,失了许多神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为了赢,便只好在这之后的每一步棋上留个心眼,去反推白老头的心思。”
“林源知道吧?他是林清渊的哥哥,结果硬生生被白老头前后差了十八年才放出来!我以为林源是个巨大的烟雾弹,所以假借某个念头,我窥了林清渊的一丝未来。可结果却是我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当然,也可能是白老头早就算好了。故意让我留下念头,然后悄悄施展手段,以此来瞒天过海。落子布局无其偶嘛,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男子面色总算有些许缓和,他点点头,“乾坤未定,皆为伏子。”
幼童忽然岔开话题,“徐老道那边如何了?如今局势特殊,他已经把水搅得够混了,就别让他在算计那几个老东西了。好歹也让他们在大势裹挟之下,发挥一点余热不是?何必冒着大危险,布上一盘大局?”
“前辈岂会不知徐老前辈的性子?在他老心中,有些事情不去做,那活着只会比死了更加难受。至少在这件事上,肯定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没得劝。”
男子言道:“而且,我也不打算去劝。我已经开始对接徐老前辈的棋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孔宗主他们便能成功讨要到名号,以阳谋取得那片鸾血精金矿。”
“是不是慢了点?”
幼童有些担忧道,如今横断山脉的妖族,可是正在虎视眈眈环绕南渝。
若是想要打造座座镇隘雄关,所需开采的精金可谓极多,哪怕是南渝大能已经赶过去了大部分,不惜损耗掉这些年来积攒起来的名声,以固泽而渔的手段强行采矿。但这时间方面,还是会来不及的。
男子摇摇头:“相信徐老前辈,自会有他的打算。”
“招了这几个老糊涂蛋,落圭宗真是倒了大霉喔……”幼童嗤笑道,在某个时刻赫然转过身去,敛下眼眉。
“及冠之年便成元婴,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怕是放在天外天,这也能算得上是天才吧?”
男子也是逐渐起身,眼中大有诧异之色,语气中对幼童来的那方天地,那是极其感兴趣。
“何止!若非此地乃是白老头子一人的证道道果,以凌界的规模,挤进九天十界当中也不难。而如今白老头又已经几近散道,以残魄之姿存于世间,一身气运消散于凌界,让得这里比起天外天也不会仓惶多让,更别提凌界当中也同样散落有气运碎片。因此,在某种层面上,凌界已经可以堪比九天十界!”
幼童出言解释间,无数元气风暴已经朝着这边疯狂聚集,如鲸吞一般,将周围山川之间的天地元气一扫而空!
雷云滚滚,上一刻还是明朗天晴,下一刻整座山川都已经被黑云所笼罩,低沉而压抑。
一股极其具有毁灭性的味道,悄然在这片山川之中蔓延开来。
男子忽然皱眉,“这雷劫不对劲。”
幼童微微颔首,“当然,他修的功法可是三生,这元婴雷劫,自然也有三重。不然,我怎地好带他走?”
“那前辈这所谓的‘三生功法’未免也太过邪门了点?寻常修士抗过元婴雷劫已经是殊为不易,生还率极低。这三重雷劫叠加……不得劈得魂飞魄散?”男子神色古怪道。
“什么和什么?是‘三生帝经’!功法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武决。”
幼童白了他一眼,“而且,又不是我让他修炼的这套功法,是这套功法主动选中了他,你以为我愿意拿出来啊?”
“也正好因为他体内存在一只先天烛阴眼,给他修炼三生帝经打下了得天独厚的基础,结成元婴所引来的至纯至阳的天雷,更是能够彻底解决那只烛阴眼所带来的后遗症,再加以我布下的灵印作为中和,这三重天雷劫,就是一堆庞大的养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