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虞听闻江玉窈的言辞,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心中也不禁生疑。
她脸上的麻点自幼便伴随着她,尽管遍访名医,却始终无法根除,只能依靠脂粉遮掩。这位江大小姐的土方子,真的能够治愈她的瑕疵吗?
她可是江姝的亲侄女,江姝会暗地里帮助她?
“玉窈妹妹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只是见不得女子因相貌上的缺陷而自怨自艾,如果夏小姐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我们也不必勉强。”
江颂宜深知强求非为上策,她将玉露膏均匀涂抹在白皙柔嫩的手腕上,随即盖紧瓶盖,示意襄苎妥善保管。
夏知虞内心斗争激烈,目光长时间地凝视着江颂宜那涂了玉露膏后依旧细腻光洁的手腕,最终下定决心尝试:“江大小姐,我并无质疑您的意图。我愿意尝试这玉露膏。”
她心想,既然江玉窈不希望她好转,那么她便要反其道而行。江颂宜敢于亲自试用这玉露膏,可见其安全性,这让她更有信心去尝试。
在表哥眼中,她的容颜与毁容又有何异?或许,倒不如放手一搏,放手一搏或许还有转机。
江颂宜语气坚决:“好吧。一千两纹银。”
夏知虞一瞬间愣住了,困惑地轻呼:“啊?”
江颂宜更是错愕,语气加重了些:“你我素昧平生,你之前还那般顶撞我姑姑,难道你以为这种珍稀药品我会无偿相送吗?”
江姝心中一震,没想到江颂宜竟然如此坚决地维护她。
紧接着,江颂宜的心声响起:【这药膏所用药材价值连城,得先从夏知虞那里收回成本再说。】
夏知虞暗自思忖,江颂宜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那一千两纹银对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国公府远方表妹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然而,她的脑海中很快闪现出郝仁交给她的国公府私库钥匙。
她心中盘算,只要她的脸恢复如初,表哥愿意亲近她,到那时她为表哥诞下一位男丁,成为护国公府唯一的世子之母,区区一千两纹银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江姝腹中的胎儿,极有可能又是女孩。江姝若能生下儿子恐怕早已迫不及待,何必等到这个年纪?
“好吧!一千两纹银,我要了。”
夏知虞心中一横,既然不是自己的血汗钱,花起来自然毫不犹豫,“稍后,我会让我的丫鬟将银票亲自送上门。”
“成交。”江颂宜同样干净利落地将玉露膏交到她手中。
江姝正纳闷这个孤女从何处筹集如此巨款,耳边又响起了江颂宜的心声。
【看来护国公的私库确实财力雄厚,反正便宜了郝仁和廖氏,不如便宜了我,权当补偿我被他们设计调包多年所受的苦楚吧。】
江姝曾主理护国公府的库房,深知府库空虚之严重。在许多场合,郝仁经营官场关系,常常不得不动用她的陪嫁以解燃眉之急。尽管这只是权宜之计,然而那时的她深信夫妻一体,未曾想过要求郝仁归还。
如今,郝仁为了激怒江姝回归府中,竟将库房钥匙交给了夏知虞。夏知虞目光短浅,又从未有过持家之道,哪里能像江姝从前那样为郝仁精打细算,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陪嫁来补贴家用?
江姝心中暗自嘲笑,以夏知虞这种挥霍无度的花钱方式,护国公府的库房恐怕不久便会被她掏之一空。
而她,巴不得看到这一幕。
正如颂宜所言,与其让那些贱人得利,不如便宜了她。
江姝对夏知虞说道:“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妹妹不如就随翠莺一同前往衙门,签署纳妾的文书吧。”
夏知虞自然是求之不得,甚至对江姝都增添了几分好感,“姝姐姐您放心,我仅为能与国公爷共度余生、延续血脉,在我心中,您始终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说着,她还恭恭敬敬地向江姝行了妾礼,并给她献上了一杯温茶。
江姝含笑接过她递上的热茶,模仿那些贤良淑德的正室典范,“在我返回娘家养胎期间,国公府及国公爷的一切,便有劳妹妹悉心照料了。”
江姝与夏知虞妻妾和谐,而旁边的江玉窈却几乎要将手中的手帕撕成碎片。
江姝竟然如此擅作主张地为父亲纳妾!
她父亲的心中唯有母亲一人,若是得知此事,定然不会同意!
然而,母亲此刻还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之中,侯府的人严密监控,父亲无法轻易采取行动营救母亲……
……
尽管江姝身处侯府,但她为郝仁纳妾的举动却引起了轩然大波,闹得满城风雨。
在翠莺引领下,夏知虞签下了纳妾文书之后,随即购置了一顶精致的粉红色轿子,并雇佣了一支盛大的喜事仪仗队。他们一路上敲锣打鼓,特意绕行京城的繁华主干道一周,浩浩荡荡地将夏知虞从国公府的侧门迎了进去。
与娶妻之仪不同,纳妾无需在黄昏时分举行,因此夏知虞入门之时正值白日喧嚣繁忙之时,路两旁的商贾小贩和豪门大户无不大开眼界,纷纷侧目而视。
护国公郝仁纳妾的消息,如同一阵旋风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茶馆酒肆里都在热议这一话题。
与此同时,郝仁正与廖陵奚以及朝中数位吏部官员和硕儒共同畅饮,为廖陵奚未来的仕途铺路搭桥。
护国公府在朝中并未掌握实权,即便是郝仁也仅获得了一个清闲的职位,虽然与永定侯府有着姻亲关系,但朝中的文官们与永定侯大多不睦。按常理,郝仁是无法邀请到如此众多吏部官员和硕儒的。
然而,今日在座的吏部尚书也在场,这些文官大多是基于他的面子而来。
吏部尚书韦德,满头银丝,已是临近退休的高龄。
韦德年轻时,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遗憾。
他年少时,也曾拥有一位情深似海的结发妻子,就如同如今的郝仁与江姝一般,成为满京城人羡慕的对象。然而,由于妻子多年未能生育,膝下无子,母亲以传宗接代为由,坚决要求他为表妹纳妾。
妻子因此心怀愁绪,病倒入骨,最终撒手人寰,离世时还怀有二月身孕。韦德为此悔恨不已,余生未娶,始终悔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勇气反抗母亲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