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子熄火后,紧绷了19个小时的人,瞬间变得憔悴。
仿佛已经实现毕生夙愿,没有了精神支柱。
阮知睁眼,看到的是一个胡子邋遢、眼睛浑浊的傅青章。
见他眼神惊讶,傅青章勉强一笑:“阮知,我先去休息,有事可以跟阿姨说。”
“好。”
阮知揉着眼睛,连忙点头。
他自己睡了一路,但傅青章开了将近一天一夜的车,应该已经疲惫到极致了吧。
傅青章果然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穿过抄手游廊,草草洗漱后,钻进卧室休息。
阮知从车子后座下来,脚下是“咔嚓”的踩雪声。
他正在一个胡同里,入眼是白茫茫一片。
阮知单薄的皮鞋和裤子一点都不挡风,要不是上身穿得厚,他肯定在瑟瑟发抖了。
傅青章走得急,车子就靠边停在门口,车上的东西也没有拿。
还好阿姨很快就出来收拾了,还关怀道:“阮先生,要么您先跟我回去,加一条羽绒裤?”
“好!”
阮知没有犹豫一秒。
换成暖鞋,穿上贴身的保暖裤,又罩上羽绒裤,阮知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他的膝盖已经冻得有些疼,不过好在他的玩心超越了疼痛。
有傅青章的交代,整个院子里没开暖气,雪也没有扫过,已经积了至少二十公分。
看着满院的白雪,阮知不再管天上的鹅毛大雪,戴着帽子,先行到院子中间堆起雪人。
“阮先生,这是手套。”
阿姨不敢让他冻到,递上手套和塑料雪铲。
还有她专门买的小黄鸭模型夹子。
三个小时后。
院子里多了一个干净的大雪人,有半个阮知那么高。
头上戴着阿姨的遮阳帽,脖子上还缠了傅青章的咖色围巾。
抄手游廊的护栏上站了一排雪鸭子,傅青章的车顶上也满是鸭子兵。
阮知自己身上也落满了雪,甚至睫毛上都结了冰花。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坐在雪地上继续堆小动物。
他的周围已经有了简单的兔子和小熊,他手里正在做的是一只长毛狮子。
见他鼻子冻得通红,一直在吸鼻涕,阿姨忍不住给他拿纸巾擦了擦。
“阮先生,中午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眼看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阮知摇着头,丝毫没有心思:“你吃吧,我不用吃了。”
阿姨转了转眼珠,哄道:“那我先做个甜汤,别的再做些糕点,好不好?什么都不吃的话,身上一会儿就觉得冷了。”
这人看着就不像是喜欢好好吃饭的,还不如弄点零食一样的东西。
阮知这才思索着点头:“好。”
忙完手上的狮子,又是半个小时后了。
阮知扶着腰腿起身,嘴里嘶嘶抽了几口冷气。
他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走路都不太和谐了。
回屋拿到自己的手机,阮知本想拍照,可是满屏都是沈觅的信息。
【阮知,起了没,今天想吃什么】
【我在酒店餐厅吃饭,你醒之后看看想要什么(图片)】
【你人呢?】
【未应答】
【傅助理跟你在一起??】
【你们去哪里了!!!】
【对方已挂断】
【对方已挂断】
【未应答】
……
阮知看到最后,缓缓张大了嘴巴。
不仅微信,电话也有好几个未接的。
其实昨天晚上他已经先敷衍着发了几条消息,让沈觅不用管他。
没想到这人第二天又开始了。
可是事已至此……
阮知还是先拍了一些照片,然后选了几张发给沈觅。
沈觅果然很快就再次打了过来。
“你在哪里?”
阮知有些心虚,口齿不清:“在京城玩雪。”
沈觅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去的?”
阮知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实道:“我们开车来的。”
“他疯了吧?”
沈觅先是苦笑地问了一句,随后愤怒道:“你不看新闻,难道他也不知道?路上出了那么多事故,他带着你去送人头呢?!”
在她的质问声里,阮知也大概猜到什么。
阮知心里复杂,先安慰沈觅道:“我们已经到家了。”
沈觅深呼吸了几口气:“那你别再乱跑了,等我去找你,除了要拍广告,电影也要上了,行程正在排。”
“嗯……”
阮知连忙点头。
挂断电话,阮知逐渐绷起脸。
所以傅青章让他坐在后座,还用安全带绑得结结实实,是害怕中途出现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傅青章向来算无遗策,肯定是什么都做好了准备的。
坐在饭桌前,已经是一点多。
阮知这才觉得饿了,不再多想。
吃完饭,傅青章还是没有醒,阮知看了眼卧室的门,没敢打扰他,继续去玩雪。
下午两点半,雪终于停了。
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不过气温还是很低。
院里的雪丝毫没有要融化的意思,流下来的鼻涕很快就结了冰。
三点钟,阮知没有等到傅青章苏醒,先等来了气势凌人的贵妇人。
梁浅一下车便看到了傅青章车顶上的鸭子。
起初她以为是哪家调皮孩子弄的。
没想到院内更是精彩。
“阮知?”
见中央的人还在埋头苦玩,梁浅试着叫了一声。
阮知懵懵抬头,眼睛被雪刺得有些花,缓了很久才看清楚来人。
梁浅已经扶着管家在往他跟前走了。
两人走的时候还小心避让着阮知的动物园。
阿姨拘谨地站在一侧。
阮知心里尴尬,坐在雪窝里没有动作。
“冷不冷?”
两人都戴着手套,梁浅俯身握了握阮知的手腕。
阮知顺势站起身来,小声道:“还好。”
梁浅松了口气:“那就好,傅青章呢?”
阮知尴尬着张了张嘴。
不过他还没有说话,傅青章已经走出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
梁浅转头看去,敛了笑,缓步走到他面前。
随后摘下手套,猛地抬手……
“啪”
一巴掌打在傅青章脸上。
阿姨和管家都垂了头,阮知心里提了口气,诧异着愣在原地。
傅青章被打得偏了偏身子,不过神色倒平常。
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给梁浅倒了杯热茶。
梁浅回头看着阮知:“阮知,回来暖一暖。”
“……哦。”
阮知一愣,赶紧听话回去。
打了傅青章,不会还要打他吧?
好在梁浅只是把热水递给他。
阮知松了口气。
三人坐在沙发上,梁浅这才沉声教育道:“傅青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献血是第一次,跳水救人是第二次,今天是第三次。”
梁浅胸前起起伏伏,看来真的很生气。
最后一锤定音:“事不过三,再有下一次,你自己滚出国去。”
“嗯。”
傅青章冷静点头。
两人都很淡然,只有阮知看起来惴惴不安。
梁浅喝了口热水,声音软了下来:“十五去烧香,你提前两天回家。”
刚才一直很冷漠的人,这回看起来有些犹豫了。
在梁浅探究的目光下,傅青章解释道:“妈,我以后……改信道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