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湄拿了纸伞,为赵荑撑在头上。雨势虽然小了,但刮起的凉风依旧让雨丝随时灌进脖领,沾上手臂,湿了鞋袜。赵荑全然不理,只快步转过正院进了后园。
后园有三间杂物间,存放日常器物。放了耕作、清扫等工具的一间关了荀二夫妻。另两间中一间放着闲置的炊具、碗碟、灯油、蜡烛等日常必备用品;还有一间放了暂时撤下的几案、椅凳、床幔、花瓶、挂壁等家具装饰等物。
清浅此刻正靠坐在存放装饰用物的杂物间的屋角,守在一旁的晴儿见众人进来,忙起身行礼。清浅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但似乎没有外伤。
“怎么发现的?”赵荑边蹲下身子去探清浅的脉搏,边问道。
“奴婢在隔壁看着荀二夫妻,正打瞌睡,就听到这边有门开合的声音。”晴儿答着:“本以为是风把门吹开,奴婢想过来关,走到门口又觉不对。地上都是水,像是雨水倒灌。奴婢想查看下,不想进来就看到了清浅姐姐昏睡在这里。所以奴婢就喊了清湄姐姐。”
“奴婢知道清浅不在奶奶屋里,怕出了事儿,就急忙去唤赵濯叔,就只碰到了清泽。”清湄接话。赵荑点头。是个头脑清楚的丫头!能第一时间去找护卫,而没有忙乱着一头扎进她的房间查看情况,平白错失时机和有力帮手,是个可用的!
“奴才在新建的屋子一角搭了棚子避雨守夜,听到清湄姐姐喊赵濯叔,可赵濯叔已经不在屋里,奴才就急忙出来了。”清泽急忙接着说。
“小人听到有动静,像是攀爬院墙的声音。”赵濯说:“出来查看,却没有发现异常。正要回去,就见西边屋顶有人影闪过,小人就追了去。”
“可有发现?那惨叫声是你伤了对方?”赵荑拧眉询问。
“没有!”赵濯略有惭愧地低头:“小人没有追上。那人身形极快,拐过岔路,直接扎进了一旁的杂树丛,小人不敢再追。听到惨叫声,就急忙折返,正好遇到清泽和清湄。”
赵荑知道赵濯的意思。只有他一人护卫,如果对方一旦意图调虎离山,那赵荑就危险了。
“可看清那人?”赵荑问。
“只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看着不比小人矮。”赵濯仔细回想:“其他恕小人实在没法看清。”
雨夜视线不明,能发现黑衣人已经难得,赵荑也不纠结这些。“可看出清浅如何?为什么还没有醒?”她不再问黑衣人,转而又看向清浅。
“还没来得及查看。”清湄羞愧地低头。
“不必如此!”赵荑知道,大家第一时间记挂她,看清浅没伤了性命,就全都想着她的安危。“把她挪回屋里,再去找滕管事,看能不能寻个大夫来。”赵荑边吩咐,边示意几人去扶清浅。
晴儿和清湄一左一右搀起清浅软塌塌的身子,刚起身就听到身后“啪嗒”一声响。
众人回头,见刚刚清浅坐着的地面上多了一幅画。应该是垫在清浅后背和墙壁之间,清浅一起身画就直接落了地。
清泽快步过去捡起画递给赵荑。是当日让小丫头找宅院里特别的地方时,晴儿发现的那幅奇怪的画!赵荑之前已经看过,没看出什么端倪,就直接又放回了原处。
那画确切地说是一幅绣品,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用裱画用的框子装裱起来,如同画作一般。绣品偏右下的位置绣着一大一小圆滚滚的两只羊,乍看似乎没有特别,但细细端详,大羊回首望天,小羊低头看地。天上和地上却空空无物,中央及偏左上下大片留白,整个绣品只有孤零零的两只羊。
晴儿说她翻找清浅藏的东西时,觉得这画有点怪异,特特多看了好几眼,等赵荑让把觉得特别的地方写出来,就马上想到了这幅画。
赵荑看看绣品,又看看依旧昏迷的清浅,眉头紧皱,随后吩咐清湄:“带清浅回屋,画也一并拿着。”
清浅被送回她和清湄的房间。赵荑派人查看荀二夫妻,两人依然昏睡中,没有任何异样。
留了晴儿继续看顾清浅,赵荑让清湄把院里所有人召集到她的房间。清泽去找滕管事,闻声而来的赵涣几人跟着赵濯搜查院子,看是否有发现。
赵荑坐到桌旁,眼光从清湄几个婢女身上一一扫过。
“只清湄单独住,是么?”赵荑问。
“回奶奶话,清澜姐姐说和我们一起住,但奴婢睡着也没见她过来。”满儿抢着开口,说完还斜斜看了清澜一眼。
清澜没有抬头,只向前一步道:“回奶奶,奴婢说和满儿妹妹几个挤挤,不过这几日不用守夜,闲来无事,夜里雨声又大,实在睡不着,看清溪之前给奶奶做了一半的绣鞋放在线筐里,就想着赶紧帮主子做好。奴婢怕点着烛火,影响几个妹妹睡,央了漾儿妹妹留门。奴婢这一忙就忘了时辰,大概午时初刻才去了西三间,漾儿妹妹还问了句怎么才回。”
赵荑去看漾儿,见她点头,才又转回看着清澜低垂的脖颈。她知道清浅管着她的账目和钱财,清湄管着她的吃食,清澜负责她的首饰、衣物,清溪负责她的针线。这是提醒她清溪的存在么?赵荑不确定。
“奴婢是被惨叫声音惊醒的,漾儿妹妹喊了奴婢。等奴婢穿好衣服跟着跑出门,就见大家都在。”清澜的声音听着似乎还微微颤抖,恐惧之意明显。
“清湄是自己住的,晚间可发现什么异样?”赵荑没再问清澜其他,而是转向清湄。
“回奶奶话,奴婢惭愧,没有发现异常。辰时两刻,漾儿几个帮着奴婢把灶间收拾干净,奴婢打了热水回去洗漱后又做了一会儿针线,大概巳时初刻躺下。中间清浅回来了一趟,奴婢迷迷糊糊问她什么时辰了,可是有什么事儿,她说午时末了,忽然来了葵水,拿件换洗衣裳。奴婢说替她守夜,她说无事,等第二日换奴婢就好。清浅出去,奴婢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就是晴儿寻来。是奴婢的错,如果当时替了清浅就好了!”清湄将时辰和事情交代得很清晰,但说到后来,语气里多了懊恼。
赵荑点点头,没有安慰。几个下人都被严格教过规矩,护卫也都训练有素,事情安排无可挑剔,回话也很清楚该仔细交代的细节。
“漾儿,你们几个一起,可觉出异常?”赵荑转向几个小丫头。满儿听到赵荑唤漾儿回话,咬了咬唇,扫了漾儿一眼,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回奶奶话,奴婢几个回屋后一直闲聊,辰时末躺下。大概巳正的时候,奴婢觉得夜里雨大,怕晴儿只拿了薄被受寒,就送了一衾厚被过去。奴婢来去不过半盏茶时间,回来看别人还睡着,就又躺下了。”漾儿语速不快,娓娓道来:“奴婢是被惨叫声音惊醒的,从床上爬起来,见除了清澜姐姐大家都已经起了身。奴婢于是喊了清澜姐姐,就先出门,当时赵濯叔和清泽已经在主子门外。”
就是说九点前后漾儿几个和清湄睡下,十点漾儿给晴儿送被子,十一点多清澜睡下,一点左右清浅回自己屋里换洗。刚刚赵荑问过赵濯,惨叫响起的确切时辰是在未正,也就是两点左右,看来变故在一点到两点之间发生,正是清浅进出赵荑屋子的那段时间。
赵荑正思量间,门外响起赵濯的声音:“五奶奶,有事禀告。请奶奶遣两位姑娘出来帮个忙。”
赵荑疑惑着示意,清湄、清澜急忙退后两步,转身绕过屏风。“啊!这是怎么?”是清澜惊呼出声。还没等赵荑再问,两人已经架着一人回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