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多时,阿无觉得听雨阴郁了许多,但又隐约觉得,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阿无语气平缓,但说出的话不算友好,“我没邀请你来,你来做什么?”
听雨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找了三个,日子过得有多好,结果他们就让你这样抛头露面,新娘子自己跑出来接客?”
阿无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覃天他们不喜欢,也会按她的意愿来。
她没想到,听雨如今还是和原来一样,毫无变化。
听雨眼里已经看不出对她有多少爱意了,阿无不懂,为什么他还要专门跑这一趟。
“你过来,该不会就是说难听话,恶心我吧?”
听雨听她说话语气越发冷淡,反倒笑了起来,“我从美女蛇那里听说,你那时怀了我的孩子,你把它流掉了。”
他的话里有些许失落,紧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说:“你那几个相公,知道你已经不干净了吗?”
阿无不觉得有什么生气的,只觉得他有些可怜,“你应该看过请帖的内容吧,你觉得他们三人会不知道吗?”
听雨本想挑拨离间一番,让阿无结了婚也因为心生嫌隙,再无宁日,谁知道一点用也没有。
他气急败坏,阴狠地说:“那你知道那个合欢宫的覃天,和我睡过吗?你看看你挑中的是些什么垃圾!”
听雪一直在给覃天和甄尘,传音转述听雨和阿无的对话,到了此时,祂忽然缄默。
覃天温柔地看向祂,“他说的事,和我有关?那我知道了。”
阿无的表情和覃天如出一辙,她想到覃天,温柔地笑了,对听雨说:“他人很好,你不觉得吗?”
听雨脸上显出一丝绝望。他不能接受阿无是这个反应。他的脸上,连虚伪的笑,都扬不起来。
他想抓住阿无的肩膀,又不敢碰她那一身大红婚服,只能抓握着她肩膀处的空气。
“我到底差在哪里了?我对你的爱不比谁少吧?”
阿无觉得很奇怪,这话如果是当初的听雨说,她就会告诉他,怪他们认识太早,她把他当长辈看。
可是如今,听雨对她的爱已经所剩无几,他只是还在执着着别的事。
或许,是因为,她从知道怀孕,到流产,全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一句话没和听雨说过。
她也不觉得有必要和他说,肚子是她自己的,她能自己做主。而且按当时的情况,她也没功夫特地和他说。
“那时的事已经过去,而你现在不爱我了,不是吗?没必要执着于过去。”
说出这句话的阿无,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似乎被覃天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把现在和未来,看的比过去要重。
这也并不代表她放弃了复仇,放弃了杀戚凤舞。只是复仇的目的变了。不再是因为沉重的责任的枷锁,而是为了铲除祸患,扞卫她未来的幸福。
但听雨显然停留在过去,无法自拔。
他被逐出官场,他被自己的妻子休掉,他的父母也不管他,就连阿无,也不爱他,把他抛下。
“我到底差在哪里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阿无记得自己和他说过的,“你是个胆小鬼,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只是你不愿接受,希望有人和你说一句,你不是这样的。”
听雨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
阿无的眼睛,还是如当初一般澄澈,干净得如波澜不惊的湖面,能映照出人本来的模样。
伴随着一滴眼泪的滑落,他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但也在一瞬间变得沧桑。
他说:“其实我发现,我喜欢的是男人,你知道吗?”
阿无惊讶得瞪大了眼。听雨看见她的表情,笑得很开心。
不过他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耽误了两个女人青春年少的时光,好在如今,她们都回归正轨,过上属于她们的璀璨人生。
他想补偿,但她们不需要。他如果出现,也只会给她们造成困扰。
看看,他现在不就给阿无造成困扰了吗?不过,能和她说上话,真是太好了。
听雨从衣襟里拿出厚厚一信封,“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把这东西给你。这不是我要给你的贺礼,我一点也不恭喜你。”
阿无接过来,没有打开,问他:“这是什么?”
“我以前不是说,听雷的钱财都暂放在我这里?其实那是假的。我那会儿是想哄骗你和我在一起。”
阿无没有感到意外,她也不觉得听雷那一身本事,会预见自己的死亡,提前让听雨暂管。
她挤开信封,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都是银票和契据之类的东西。她对此很熟悉了,翡翠的遗产里也有很多。
她不理解,“既然是假的,那这些是哪来的?”
听雨说到这,油然升起敬佩。
“杀神一动情,可真是了不得,连死了还念着你。我在梦里被他好一顿打,他说你要结婚了,让我去几个地方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送给你当贺礼。
“很荒谬对吧,我本来也不信。但是被他连连在梦里揍了好几次,只好去他说的地方看看,谁知道还真有东西。
“之后,我又问那条美女蛇,你是不是要结婚,她才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如果不是听雨主动问,白枫还不至于多管闲事,主动告诉他阿无结婚的事。
阿无手攥着信封,几乎要落下泪来。
听雨赶紧打住,“你这个新娘子要是哭了,我就说不清了。我不过是个跑路的,可不干我事。别再有人冲我劈头盖脸打来了。
“而且,听雷也说: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他说以后有别人护着你,他就能放心彻底离开。让我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必再为他担忧。”
这话听上去有些隐情,但听雨也不知道其中缘故,他只是如实转述罢了。
他想:如果听雷还活着,那三个人怕是一点机会没有。
他叹口气。东西给了,他也要走了。
他又仔细瞧了瞧阿无的模样,清澈双眸、樱桃朱唇、红粉娇艳。
“你很漂亮。”他顿了顿,“但我不会恭贺你的。如果你过得很差,我想我会更开心。”
或许他是在撒谎,或许他在述说真心,但是谁在乎呢?没人在意他。
阿无看他背影渐行渐远,手中握着的信封有些沉甸甸的。
她往回走,看见自己的三个相公都在大门口,跟望妻石一样傻愣愣站着时,就嗔怒地举起一拳头,砸向了甄尘。
“不是叫你们去陪客人吗?在这偷懒是不是!”
甄尘挨了一拳头也不生气,他喜欢爱的拳头,“阿无,你的客人不见得喜欢和我们聊,他们会自己找感兴趣的人聊的。”
覃天把阿无手中的信封接过,“我会收好的,阿无,你还是先坐坐休息一下吧。”
阿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累的,她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知道又有客人来了,就看过去。
驾车的人面容隐约有些熟悉,她想起来,好像是很多年前,跟在十四皇子身边的护卫,脸上就扬起明媚的笑。
甄尘看见她的笑容,本来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心中警铃大作。
他侧身靠向听雪,在心里问祂,知不知道阿无为什么这么开心。
他记得,阿无拟请帖内容的时候,就十分在意这个十四皇子,还把他的名字写在很前面。
听雪让甄尘放心。阿无对十四皇子的在乎,和他担忧的事无关,而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