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无候在门口,眼中充满期盼,等着马车停下。
驾车的是十四皇子陆今安的护卫剑痕,在十二年前他还和阿无说过话。
他“吁”一声,停下马车。掀开车帘,请陆今安下车。
但下车的是阿酒。
她一身紧身黑衣,潇洒地一跃而下,走到阿无跟前,两手按在她肩膀上,确认她右边的手完好,才露出笑容,“阿无,恭喜你。”
阿无笑着唤了她一声,“阿酒。你身体好了吗?我听说你之前受伤又中毒了。”
阿酒看向甄尘,拱手说:“承蒙二妹夫搭救。”
甄尘吃惊:“你是阿无姐姐,阿无的姐姐不是只有一个……”
阿无回头瞪他一眼,“我和阿酒和阿木都是从小认识的,当然算姐妹。”
甄尘表情尴尬,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把阿酒给救了。
阿无接着去看马车里面,陆今安和另一位护卫也下车来,阿无和他打了招呼,又殷勤盼望着车厢之内。
他会来吧,她的第三位恩人。
在沙漠里杀了追杀她的人,还用刀把自己的嘴巴划开。如今,她还活在世上的,仅有的恩人。
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撩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
阿无一看见他那双眼睛,就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她紧张得说话结巴:“承蒙……承蒙厚爱,您的到来是我的荣训,荣幸。”
她紧张得咬到了舌头,低着头鞠躬,不敢看老管家。
陆今安还以为阿无专门邀请他,是因为他们在武林大会上的比试,让她燃起了惺惺相惜,志同道合之情。又或者是记得,他们幼时短暂的相遇。
他完全没想过,原来她要请的,是自己的老管家张叔。张叔以前是他暗卫队的领袖,年事高了,就给他做管家,过平淡日子,颐养天年。
张叔不记得阿无,对于陆今安的眼神询问,他表示不知。阿无低着头,他也看不清她具体的面容。
他只是以一位江湖长者的身份,和蔼地说:“阁下如今身份不低,倒不必如此隆重。”
“哦哦,”阿无抬起头来,把他们请进去,对阿酒说:“阿酒,你的位置和云杉、阿木她们在一桌,那桌比较空,希望你别介意。”
她接着才把陆今安他们带去陆恒昌那桌,“因为有些朋友我不认识,座位安排得不太妥当,你们可以自己挪椅子调整,反正随意就好。”
张叔仔细去看阿无的脸,但他这辈子见的人太多,实在想不起来。
阿无如今的身份和人脉不可小觑,张叔觉得,如果能弄清楚他们之间的渊源,说不定会给陆今安带来助力。
阿无看出他不记得自己,一点也不伤心,“您那会儿让我忘了您,所以如今,也没必要再把往事提起。不过您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张叔看她眼睛透亮,忽然想起什么画面,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阿无毕恭毕敬地跟着他,把他请到位置上,又亲自端了茶水敬他。
覃天、甄尘、听雪乖巧地跟在阿无身后,简直像她的小跟班一样。阿无走哪,他们就去哪。
阿无光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都觉得烦了,她回过头冷脸骂他们,“你们干什么跟着我,那么多客人,不知道找人聊吗?”
听雪说话的语调常常没什么起伏,“他们想和我聊,但是不敢,我也不想和别人聊。我一定要应酬吗?这不是必要的吧。”
覃天和甄尘也是盯着她看,他们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舒服。
甄尘性子不好,本来就不爱和他看不起的人说话。覃天只喜欢主动和感兴趣的人说话,不喜欢被迫。
今天这个日子,他们只想跟在阿无身边转悠。
阿无从他们关切的眼神中领会到了什么,她低头,“抱歉,让你们觉得不舒服了。我以前没招待过这么多客人,表现得很糟糕吧。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我也坐下来歇歇好了。”
覃天看她着急得额上冒汗,拿出手帕给她擦拭,又帮着理了理头发,“新娘子,你要是安安稳稳坐下来,我们就不用这么窘迫地跟着。我想你的客人,也不想看你这么劳累。”
阿无无辜抬眼,她好想在覃天胸口靠一靠,可是又怕一不小心弄乱头发。
覃天微微一笑,主动去贴阿无的额头,“没关系的,虽然今天很重要。但要是让你不开心,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甄尘和听雪都看着她笑。
只有甄木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怒骂:“你们把阿无的妆都弄花了。”
她越过云杉,又路过阿酒,直接去拉着阿无去屋里补妆。阿酒和云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们从拿到请帖时,就知道十八会在,但以为她和阿石、阿柳、小柒一样,只是有一个刻着名字的木牌摆在位置上。
如今见到面,她们还是难以置信。
写着宾客名称的纸贴在椅背,写着“甄木”,代表故者的木牌,刻着“十八”,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位置上。
“十八,真的是你?”阿酒忍不住问。
甄木轻轻点头回应。
阿酒想起那时跟在甄尘身后,和她联手杀戚凤舞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姑娘。
甄木了然地拿出面具放在脸上,又移开,“是我。多的先不说了,我带阿无去补妆。”
阿无被她带去后头,还关切地问:“阿木,不戴面具看见阿酒她们,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甄木以前病弱,常常待在笼子里,她或许并不喜欢她们这些比较康健的伙伴。
她之前跟在甄尘身边,一直戴着面具,一定有她的考量。
甄木摇摇头,“我心里挺触动的。能看到大家还活着,过得很好,我很感动。”
“那就好。”阿无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今天的婚礼没人来乱,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她给阿无把乱了的头发又梳了一遍,再给她把被蹭掉的妆补好。
两人出来的时候,宾客几乎都到齐了。
阿无的义父华一伽和义兄华全真。万尼庵的小尼姑方慧和几位师太。白枫、白术和琥珀。冰雪神教,冰、雪、寒三位长老携几位教徒。神医谷的甄琴和甄决。合欢宫覃天那个养尸体的师侄秦渠都就位了。
至于其他一些偶然得知,这里各路人士相聚,想要进来浑水摸鱼,捞些好处的,听雪察觉到,就会直接将他们远距离打飞出去。
阿无是第一次见秦渠,就被覃天带着,过去和他聊了聊,她想知道玛瑙的近况。
秦渠眼睛盯着甄木,嘴上回答阿无的问题:“师叔母,你觉得一个喜欢尸体的人,她的心愿是什么呢?”
阿无一愣,好半天没说话。
秦渠看向她,主动说了答案,“她自愿成为尸体,成为我收藏品中的一个。”
阿无瞳孔一颤,说不出话来,只是看向翡翠的木牌,还有坐在白枫身旁的琥珀。
秦渠依旧好奇地看着甄木,他越看越迷惑,“你明明应该是尸体,为什么还活着?”
甄木脸色一白,甄尘护在她前面,“没见识的黄口小儿,她哥哥我厉害,做出了起死回生药,把她救活了。”
秦渠依旧不明白。
他拿出自己背着的黑布白字的旗帜,“这是招魂幡,死者不复生是因为魂魄离体难回,我收藏的尸体无数,尚找不到召回死者之魂的方法。师叔如何做到的?”
甄尘有口难言。听雪已经和他说过,阿木能起死回生的重点,就是因为听雪的本源之力引回了阿木的魂魄。
这个环节是药物无法做到的。
所以之后,他只要再定期给阿木做新的药,护住她的身体。听雪把能量收回后,阿木也能活着。
甄尘倔强地说:“这是不传之秘。要是这么容易,那岂不是谁都能做到。”
秦渠点头表示理解。
宾客齐聚,佳期已至。甄木看时候到了,就把阿无盖头盖好,领着她去固定的位置站好。
覃天、甄尘、听雪也都互相整装,站在预期的位置上做准备。
甄木用力一敲铜锣,高声喊:“吉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