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今宛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听着雅间内传来的低语。
“王爷放心,那丫头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就算哥哥回来了又怎样,还不是缠绵病榻下不来床。”金姨娘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只要王爷别忘了,答应许我的诰命……另外,灵香还待字闺中……”
“那是自然。”齐王低沉的声音传来:“只要能得到沈家的助力,本王必不会亏待你们母女。”
“只不过,”窗棂里的人影微微侧身,一柄长刀抵在金姨娘脖子上:“姨娘答应本王的事,似乎一件都没完成呢。”
赵嬷嬷双手微微晃动,后撤一步跪下开口:“王爷饶命!谁也想不到那丫头落了遭水就突然开窍似的,任谁哄骗都不听了,实在是……实在是……”
金姨娘亦小心地跪下,生怕自己的动作随时招来杀身之祸:“是…是啊,王爷饶命!”
齐王冷笑一声,眼底泛着腥红:“本王不管她是聪明了也好,愚笨也罢,本王要的只是沈相的势力!”
他一狠手劲,刀刃划破金姨娘的皮肤,渗出血丝,唬得两个妇人连连倒吸凉气。
“若你们连这都做不到,那也没留着的必要……”
“妾想法子!”金姨娘眼泪横流,直冒冷汗,抢答道:“妾一定想法子……”
刀刃沾了血,顺直地往地上落。
看到女人连连求饶,对他忠诚不减,齐王这才收回剑,满意道:“不用你想那些个馊主意了,本王明日除夕宴上便会请旨赐婚,沈家,本王势在必得!”
除夕宴。
沈今宛眸光一闪,老皇帝为褒奖沈观岩战功,特赐沈家女眷可跟随百官一同进宫参宴。
经过流民一事,齐王竟还未打消想要沈家助力的念头,竟主动要求赐婚?
“王爷英明!”金姨娘伏在地上,只露出一双凶目,闪着狠戾的神光:“只要那丫头嫁入王府,相府便是王爷的囊中物了!”
“沈林渊那只老狐狸,朝堂里那么多人,属他骨头最硬,老头子都这般模样了,至今还未站队。”他目光如刀:“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沈今宛侧身,齐王野心竟已显露至此。前些日子是有风声称皇帝病重,如今只是强撑着身体,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金姨娘微微欠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王爷放心,老爷办事虽一向谨慎,但那丫头就是他的死穴,只要捏住此处,他必然乖乖做王爷的左膀右臂。”
“嗯,明日你准备好。”齐王点头起身离开。
沈今宛悄悄闪到门后,继续观察金姨娘的动向。
“齐王竟当真要娶大姑娘为王妃?”赵嬷嬷不可置信。
“娶妻娶的是娘家助力,若不喜欢,等无用了便找个法子弃了……”金姨娘轻飘飘地说道。
“想弄死一个女人,就像踩死一只蝼蚁般简单,那丫头的母亲再刚强……不也被我几副补药耗死了吗哈哈哈……”
金姨娘眼神空洞,疯了似的笑,令人无端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也难为那丫头一直以为她母亲是被老爷气死的,哈哈哈……杀母仇人就在眼前,还日日上赶着去诊治请安,哈哈哈……不知她母亲泉下有知,还合不合得拢眼啊!”
沈今宛手心直冒冷汗,捏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几次想破门而入都被理智拉了回来。
母亲原来真是被她们害死的!!!
她握紧的拳头指尖微微发白,掐出一排指印,强迫自己听下去。
“待把她弄死,我的灵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上王妃之位了!”金姨娘想象道,嘴里是无休的诅咒:“沈林渊,这么多年伴在你身边,却一个正眼也没有!哈哈哈……如今,你就去等着跪下来求我吧!哈哈哈……”
她癫狂似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又逐渐缩小.....
沈今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沈府的,一路上脑子里只剩下母亲的死因和复仇。
她上赶着诊治和请安的,整个沈府,唯有沈老太太一人。
母亲竟是被她们合谋杀害的!
“阿青!”她颓废地瘫坐在地上,左眼落下一滴泪,闭上眼狠绝道:“给我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当年的真相找出来!”
“是!”
阿青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源儿早已安排在厢房睡下,此刻夜里静得可怖。
沈今宛抹去脸上的眼泪,她没有时间继续萎靡了....
“明日除夕宴,齐王会请旨赐婚。”沈今宛突然道。
阿青手上一顿,对这件事似乎并不讶异,齐王对沈家的野心昭然,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的,只问道:“姑娘可有对策?”
少女摇了摇头:“尚无。”
她放下手中笔,阖目深叹一口气,再睁眼,眼底只剩坚毅:“朝堂内外如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沈家,就连宫里那几位都……..”
“不过圣心难测,若齐王真要展露野心,那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
华灯初上,皇宫内灯火辉煌,五彩琉璃瓦下映照着金光闪闪的宫阙。
刚一踏进宫,强烈的不适感就自心头涌上来,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熟悉,沈今宛捂着心口。
放眼望去的砖瓦,哪一片没沾过鲜血,哪一处没吃过人肉……
沈今宛立在红墙下,前世她从这被匆匆抬入,甚至没来得及停下回望。
“沈姑娘。”齐王的轿辇停在她身边,座上人勾起唇角:“沈姑娘要与本王一同乘轿吗?宫里不比其他,姑娘莫要迷了路才是。”
“谢王爷好意,”她端庄的行礼,却未掩饰眼中的厌恶:“王爷的轿辇,臣女怕是无福消受的,望王爷小心坐稳,莫要被石子绊倒,得不偿失……”
少女眼神阴翳,泛着狠厉,一抬眼就连齐王都心下一惊,不明白短短几日,原本单纯的丫头怎么忽然变得陌生。
“本王自会当心,沈姑娘,本王与你来日方长。”
他未深究,依旧是那副笑容,李瑾生得不错,笑起来更是迷倒众多京城贵女,可如今在她看来,简直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