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四面八方有风涌来,随风带来的还有无穷尽的压迫感。
这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人,而此人极度危险,
若是任由他落入山涧,死了还好,若是不死,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而药人大多血肉有剧毒,此地逼仄,人又多,自爆的血肉若是沾上,她已经没有足够解毒丹给这些人了。
叶无双回忆当日在胡家村外,那自爆两人的场景,
算准时间,拽住那人外衫,在其自爆前,将人一脚踹下山崖。
只是她的手没有松开,人掉下去时是光着的,一身布条留在了她手中。
人刚消失在山崖边,便有一声沉闷的、血肉爆开的沉闷响声传到耳中,紧接着说不清的草药味混着腥臭卷入鼻腔,让人一阵恶心。
强忍着胸前不适,叶无双前走几步,来到崖边,向下眺望。
只见刚刚挂住药人的古树已不见踪影,而树旁一块凸起巨石少了半块,
显然是被药人爆炸伤到的。
掌心残留的药人布条散发腐臭,可她却死死攥紧,仿佛要掐灭心中后知后觉的恐惧。
而后她忽觉脑海一阵清明,就好像曾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而此时,她才真正从窥探中解脱出来,
灵光乍现一般,她拿出翡翠板指,细细打量,
只见不知何时,板指上隐隐的光芒消失不见,戒面一片暗淡。
她手轻轻松开,‘叮’的一声响,原本坚如磐石的板指应声而碎,断成两截,
叶无双手掌处、曾将血沾在扳指上的位置,传来一阵灼痛。
扳指断裂瞬间,裂痕中渗出几缕黑烟,竟在空中凝成莲花虚影,转瞬即逝。
一切光芒散去,仿佛此物一直如此暗淡。
手上破布条翻来覆去也没什么收获,她余光扫到那枚断戒,
弯腰将两截拾起,收入怀中,
午后阳光洒在身上,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书兰走来,牵起她右手,轻轻捏了一下,“此事已了,我们下山吧。”
他们带着或轻松或恍惚的心情,慢慢走下山路。
他们有惊无险,可夜朗庭那边并不顺利,甚至有些危险。
祠堂里,里正二人缓缓拿出一摞元宝、纸钱扔在供桌前的铜盆中,而后跪在蒲团,点燃了火。
火舌舔舐纸钱一角,很快又将其整个吞没,只剩下一片灰烬,紧接着是第二片。
“祖宗保佑,保佑我们心想事成。成事后给祖宗们重修祠堂。”
他们所求无非长命、发财、万事顺遂。
夜朗庭与云松在房梁上静静听、静静看,
纸灰如黑蝶般在房梁间盘旋,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将牌位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云松喉结不断滚动,强咽下反胃的酸水,不让自己出声。
他们不知忍耐了多久,烧纸的二人终于起身。
里正又虔诚向排位拜了三拜,这才向门外走去。
云松松了口气,正准备活动活动筋骨跳下房梁时,里正又走了回来,
这一下让云松迅速停下动作,伸手抱着房梁,半吊着不敢动弹。
若非他功夫不错,此时定是掉了下去,前功尽弃。
不过好在,里正只是回来将窗子关严,便彻底离开了。
云松看着越来越远的火把光点,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跳了下来。
夜朗庭紧随其后,二人确定祠堂外再无人旁人后,点亮火把,仔细探查祠堂。
按照寻常情况,他们仔细查探了供桌下,并未发现暗格、暗道,
而每个牌位都能拿起,供桌也十分平整,并无机关痕迹;
他们象征性撬开几块地砖,并未发现异常。
难道是情报有误?
夜朗庭一边摆弄牌位,一边在心中思索,
若对方给出假消息,那么最大可能会在此地留下守卫,给他重击;
若只是为了玩弄他,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心中捋不出头绪,他正想将牌位放下,忽然牌位背面一块不平整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将牌位翻过来,迎着火光,他终于看到了不对劲。
刚刚光线太过昏暗,这才让他忽略了这个细节。
云松向前,心领神会接过牌位,费了一番心思,果然发现后面有一个夹层,
打开夹层,一个巴掌大的账本出现在云松手中。
二人对视一眼,将其他几个牌位都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都有这般大小的小本子。
这可是重大发现,二人将十几本账本妥善收好,将祠堂恢复原样,
云松将最后一个牌位摆正,躬身拜了拜,
“并非不敬,实在是有要案在身,若有打扰,莫怪莫怪。”
他又转过身,“主子,咱们这么折腾确实不合适,您看要不要来拜一拜?”
夜朗庭挑眉,未置可否,“我姓夜,”
云松点头,“属下知道,您看要不要拜?”
夜朗庭还是原先那副样子,只是换了个语气,“本王、姓夜。”
云松这下听懂了,不自主打了下嘴,
让真龙之孙给百姓牌位行礼,那这些老祖宗在地下也安宁不了一点。
他一定是被烧纸味熏迷糊了才会有这个想法。
二人快步来到这几日临时落脚的山间小庙,
这几日小庙窗子已被云松彻底用木板钉死,即便有人在附近,也不能看到房间里亮光。
几只火把点亮,房间亮度足够看清账本字迹,
夜朗庭拿出第一本,与云松一同仔细查看。
一本看完,云松有些困惑,
“除了频繁提到大公主的庄子,其他的属下没发现异常。”
夜朗庭并不言语表示默认,而后又打开第二本,
“这内容怎么这么眼熟?”云松手比脑子快,拿来第一个账本,
稍一对比便能发现,内容完全相同。
此时官道上,夜云逸独坐马上,听着下属禀报:
“他们已经离开,并且属下去祠堂查看时,发现所有牌位中的账本都不见了。”
夜云逸声调高了几分,
“都拿走了?”他再问一次,显然不是没听清属下的答复,而是有些意外,
他掩盖住眼中复杂神情,再抬头时,又是冷清模样,
“倒是我低估了他,看来他真的很像大皇兄。”
他调转方向,策马消失在官道。
小庙中的夜朗庭和云松面前是十几本一模一样的账本,
云松呆若木鸡,嘴张得像是能塞进忌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账本边缘毛边,“这……这是拿咱们当猴耍呢?”
夜朗庭指节叩在桌案上,节奏如更夫敲梆,
他垂眸瞥向火把上跳动的焰舌,眼神晦暗:
“看来是有人怕我找不到线索,故意在每个牌位中留下账本。可对方既然要给我线索,为何要绕弯子?”
他看了云松一眼,“烧干净,随我去庄子看一眼。”
这些账本再无用处,就在云松向火盆里扔时,夜朗庭又捞出一本放入怀中,
他转身欲离开,就在此时,一本正被火舌吞噬的账本吸引了他的注意:
【庄子下面有东西】
字迹转瞬即逝,再仔细看去,火盆中只剩灰烬,哪里还有什么线索。
夜朗庭果断将怀中账本封皮撕下,放在火焰上方,果然出现了同样的字。
他沉默数息,离开小庙。
主仆二人一身夜行衣,刚在院墙内站定,庄子中陡然亮起十几支火把。
火光将二人影子投在砖墙上,拉长成一道无边剪影。
“簌簌”破空声自头顶袭来,三支羽箭钉入他手边的墙缝,箭尾白翎尚在震颤,云松反手甩出暗器,压低嗓音急道:
“对方人多,主子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