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源二人在厨房中现身时,着实将府中采买吓了一跳,
叶思源头顶几片烂菜叶,夜云杰身上带着烂番茄,好生狼狈。
“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出去!”
采买一面说一面心疼的看向满地狼藉,满面心疼,“我的菜!”
叶思源表情莫名其妙,他才离开几日?府中下人便不认识自己了?
厨房乱糟糟时,老夫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说来也怪,自从老侯爷被抓、侯府身陷囹圄后,她便整日提不起精神,
可今日不知为何,忽然想喝年轻时做的银耳羹,
当时贴身嬷嬷还劝她好生休息,有厨房来做,她却偏要自己来厨房,就想自己动手。
就在她快到厨房时,忽然听到里面的吵闹声,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听清了儿子的声音,
她自然知晓儿子去做了什么,当下快走几步,进了厨房。
刚一进来,腐烂菜叶的酸臭混着酱缸的咸腥,让她下意识皱起眉头。
紧接着,便看到满脸生无可恋的卖菜伙计,
以及面如黑炭的两人,
“娘——”
叶思源这一声‘娘’还未出口,便被老夫人一声呵斥噎了回去,
“哪里来的臭乞丐,竟敢糟蹋我侯府!”
她疯狂使眼色,继续开口:
“虽然老侯爷深陷侵占良田的御案入了牢,我儿子回来后也要问罪,
可这到底也是侯府!不是你们寻常乞子能染指的地方!”
她就似一个气急了的贵妇一般,彪悍极了,
紧接着她对那买菜伙计开口,
“去,将我院中的护卫叫来,我就不信打不死这两个狗东西!”
面对喋喋不休的老夫人,夜云杰面色淡然,甚至找了个椅子坐下歇息,
叶思源则是目瞪口呆,
并不是因为母亲的彪悍,而是因为母亲刚刚说的话,
他自然能明白母亲如此做的原因——
如果父亲入了牢房,那毋庸置疑,府中定然有太子的眼线。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清楚了母亲的想法。
……
当日下午,东宫议事厅,
太子面色阴沉,苍白指节死死扣住一对猫头骨,
香炉青烟扭曲升腾,映得他瞳孔如淬毒的针尖,
“孤养你们这群废物,不如养两条看门狗!”
清脆声音响起,一对头骨被狠狠砸在地上,
头骨碎片四溅,有些打到了徐公公脸颊,可他不敢躲避,只能由着碎骨将他脸上划出一道红痕。
几乎是一瞬间,厅中便跪了一地,
“殿下息怒!”
看着眼前自己的谋士,太子面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加阴沉,他怒极反笑,阴恻恻开口:
“说说,你们凭什么让孤息怒?又如何让孤息怒?”
几乎是抬杠的话,他平日里不屑说,
可今日,他实在不知应当说什么。
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房间中香炉升起袅袅轻烟,缓缓散于房中。
就在议事厅中气氛如上坟时,门外忽有禀报声响起,
心腹入内,房间跪地之人皆不露痕迹松了口气。
“启禀殿下,侯府探子传信,今日侯府送菜车带进去两个乞丐,被老夫人逐出府门。”
“可查了?”
“查了,确定不是。”
太子眼中危险光芒一闪而逝,
“继续盯着侯府的小厮、护卫,如有发现,可先动手。”
心腹领命离去,太子看着窗外杏树,不自觉出了神。
侯府明月苑,此时两个临时乞丐正在洗澡,浴桶边上是驱逐跳蚤的草药,
而那两身乞丐衣裳,已经被另外两个临时乞丐穿走了。
老夫人在一旁叮嘱:
“你们这几日不许出这房间一步,就做女儿家打扮,
也尽量别起身,你们身量太高,容易让人起疑。”
“夫人……”叶思源入戏很快,此时夹着嗓子开口:“我们还要如此多久?”
老夫人听着矫揉造作的声音,打了个冷颤,不由得后退半步:
“明日我便亲自去潭拓寺,你们好生等着,莫要生事端!”
音落,她连忙转身匆匆离开,一刻也不想多留。
其实老夫人原本想让这二人扮做侍女,陪着她离府,
可这二人实在太高,比这皇城中任何一个女子都要高上许多。
再加上骨架大,只要一起身,便能发现端倪。
此路不通,便也只能让他们留在明月苑,若有人来探查,还能进入地道躲避一番。
安排好一切,她便回到卧房,修书一封,命护卫送至潭拓寺。
自从太后入潭拓寺后,有不少夫人都递了帖子拜见,希望能为家中男子谋图一些官场上的好处,
虽然许多人都不能被召见,但还是有许多人乐此不疲。
她此番拜见,对外可以说是为了丈夫儿子求情,倒也不算突兀。
一番准备妥当,她自箱底拿出一个紫色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支巴掌长的金色簪子,
这簪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可仔细看去,能发现这是长枪的样式。
她指腹轻抚簪头,那上面有两个刻字,分别是她与太后的闺名。
老夫人与太后都是喜欢武艺的女子,年轻时交情不错;
太后比她大十几岁,在太后嫁入皇室前,她们志同道合,关系融洽。
老夫人想好了,明日若是太后不见,她便将此物交于钱姑姑,
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太后一面,
而太后若是知道她所求,定不会怪罪她的。
明月苑有叶思源的心腹看守,自然进不来探子,
二人换好一身女儿装走出来时,余霜差点喷饭,
只见叶思源的假鬓歪斜卡在额角,腮红晕染如候臀。
余霜强忍住笑意,亲自为他打扮一番后,叶思源站在镜子前一看,
真丑啊……
不过要比刚刚顺眼不少,
至少此时不那么像变态了……
他砸吧下嘴,手拿绣花针装样子,掐着嗓子开口:
“殿下究竟如何与陛下走散的?”
这些话他早就想问,可一直没机会,
今日他看着一身女装却淡然自若的夜云杰,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夜云杰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扯唇,
他神色讳莫如深,盯着叶思源看了许久,这才开口:
“你可知,是谁想让我回不来?”
“太子!”叶思源笃定。
“是,但不全是,”夜云杰如庄稼人一般的手把玩绣针,有些失焦的双眼似乎透过针眼在看另一个人,
他抬头,紧盯叶思源双眼,用口型说出三个字,
叶思源不由得一愣,这一楞,便是许久。
这个人明显是他没想到的,
“太上皇?为什么?”
夜云杰低下头,继续绣花,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动作倒是挺像样,
“侯爷你看,这花是不是很眼熟?”
叶思源看着眼前白花,思绪不禁飘到叶无双劝他向皇上坦白的那晚,不自觉咽下口水,
他认为,那是无双曾与他说过的、与白莲教有关的东西。
夜云杰不再多言,叶思源则是放下手中东西,搬开暖榻,露出地道,
他明人不说暗话,先跳下去,看着夜云杰开口:“此地也许与白莲小儿有关,还请殿下查探一二。”
二人举着火把,慢慢向前。
未过许久,地下便传出吟唱声,
这声音如无数只蚂蚁钻入耳道,夜云杰太阳穴突突直跳,面色慢慢苍白,单膝跪地,面色痛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