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回到皇城后谨小慎微的大皇子不同,
夜朗庭将太后送回皇宫后,便乔装打扮,径直向三皇子府赶去,以东宫内侍身份入了正厅。
坐下后,夜朗庭并未四处查看,而是坐在原地沉思。
他这一日一直在想昨晚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身形有些眼熟,但成年男子有那样身材的并不算少数,他并未放在心上,
但他最后起了杀心后,听到的那声‘住手’,
虽然那人在焦急时声音有些变化,但他还是觉得熟悉。
直到今日从宫中出来,他才想起在哪里听过——
他三皇叔就是这个声音!
虽然三皇叔平日里鲜少与自己接触,并且这人与太子亲近,一直是一副不思上进的模样,
可他心中很清楚,生在皇室,就没有几个简单的,
曾经他一度怀疑三皇子是装的,但他没有证据。
所以他多年来都尽量不与这位三皇叔接触,就怕这是个芝麻汤圆,一不留神再将自己卖了。
但今日不同,他觉得自己找到了证据。
等待过程中,他想了很多,
但是无论哪种方法,都不及直接试探,
可是如何试探?
如果真是三皇叔,那对方不会轻易承认;
最简单的就是动手,可若对方不是,那他有功夫的事情就暴露了。
他原本不是一个武断的人,按理说应该等自己想好了绝对周密的计策后再来,
可他有些等不及了,他迫切想知道,那个人为何要给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证据。
正在神游天外时,他等待的人来了。
夜云逸端着一盏茶悠闲走来,看到同样一身太监服的夜朗庭,他差点将一口茶喷出去。
“穿阉人的衣服能长命百岁?”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夜朗庭挑眉,“三皇叔这话是何意?还有谁也这样打扮?”
夜云逸身体微微后仰,“太子殿下。”
他笑着喝了口茶,语气优哉游哉,“他命令我去你那里找到一本账本,原本我想找一群痞子出手,没想到你已经到皇城了。”
如此直白的话让夜朗庭有些意外,
“为何要告诉我?”
“你不想知道?”
“只要我想知道,你就会说?”
夜云逸没开口,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人,好像想将人看穿,
“昨晚咱们是不是见过?”
“是,”
“昨晚真是你?为什么给我那些东西?”
其实刚刚那么短的时间,他也想了几种方法,企图能从夜云逸口中诈出一些实话,
可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承认了,
夜云逸没几口,茶便见底了,他看了茶碗一眼,又看向夜朗庭,意思很明显,
给他斟茶。
夜朗庭挑眉,自然知道对方何意,
他自然接过茶碗,然后——
扔到了窗外,
“啪——”
“不愧是罕见的青花盏,声音都这么清脆。”夜朗庭气死人不偿命,挑眉站在那里没动,
他还在生气,毕竟在自己三叔面前,有些小孩子气也正常,
素来淡定的夜云逸整张脸几乎皱在一起,五官只表现出来一个意思:
你有病吧?
夜朗庭可不管这些,他来三皇子府的事情,他的仆从都知道,但凡他受伤,这事儿都能传到皇帝耳中,
无论如何,吃亏的都不会是他。
夜云逸除了在皇帝、太子面前装孙子,平时还真不会受什么气,
这会儿被一个臭小子下了脸面,心中多少有些不开心,
“你想知道什么?”
“三叔的荷包绣工别致,倒是少见的样式。不会是皇婶所赠吧?”
夜云逸端茶的指尖一滞,茶盏中荡起层层涟漪,他看了一眼夜朗庭,轻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侄儿说笑了,这荷包……不过是旧人随手赠的小玩意儿。”
夜朗庭看了眼窗外,砸吧砸吧嘴,
他忽然凑到夜云逸身边,身形几乎要贴在一起,
这样的距离让夜云逸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向旁边挪动几下,
夜朗庭笑了,“三叔拿我作刀,却什么都不与我说?”
夜云逸转头,与夜云逸对视一眼,而后露出苦笑,
这日,叔侄二人密谈许久,直到天色擦黑,夜朗庭这才离开,
看着夜朗庭的背影,他吩咐道:“放出消息,就说本王骑马伤到了,这几日不见客。”
夜朗庭离开时,手中还抱着一套缺了一只茶盏的茶具。
只是他刚走出不远,便发现了有人跟踪,
他虽然功夫不弱,且有暗卫在暗中保护,但他能发现跟踪的人里有高手,
并且走着走着,跟踪的人多了两个,
自从经历了佛堂之事后,他比之前惜命了许多,
现在的他,会尽量规避风险,
看着现在身处的位置,他眼珠一转,向一处大宅子走去,
大公主府的羊皮灯盏在暮色中摇曳,将夜朗庭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一身灰扑扑的太监服立于厅中,与满室富贵格格不入。
大公主捏着翠绿佛珠的手倏然收紧,不悦神色毫不掩饰,她的声音很冷:
“混账东西,还有脸来此?”而后,似想到什么,她又嗤笑:
“怎么,有求于本宫,又怕本宫不见你,所以谎称皇兄有事找我?”
按理说,佛堂被挖开的事情应当早已传入大公主府,可此时大公主却丝毫没有恐惧神色,
那怡然自得的状态,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看来这人有后招,或者,她觉得皇上不会重罚她?
夜朗庭笑了,“侄儿来皇姑姑这里避难,”
“避难?”
“是啊!”夜朗庭表情夸张的点头,
“外面有好几个高手跟踪侄儿,其实若非当时距离远,我都想去东宫避避风头了。”
大公主轻呵一声,若无佛堂之事,她还愿意与这人虚与委蛇一番,
可此时他看见这张脸便恨的牙痒痒,
“自己滚,还是我让人送你滚?”
夜朗庭看了眼天色,点头时语气夸张,
“现在应当满皇城的人都知道侄儿来过您府上,”
他话不说完,便起身,走出府门,还故意摔了一跤,“姑姑别打了,侄儿错了,再也不去查您名下的产业了,您饶过我这一次吧!”
公主府门口的热闹不常见,此时又多了一个穿着太监服的长孙,周围围上来的百姓越聚越多,
这局面让管事汗颜,他哭丧着脸开口:
“殿下啊,您可不要胡说,我们哪敢与您动手啊!”
夜朗庭闹也闹够了,想来人也安全了,便不再纠缠,快步离开了此地。
他打算去镇南侯府,却未曾想,半路还真有几个混混打扮的人将他堵住,
这几人二话不说,冲过来便要伤人,被云松几下便解决了,
他们原本没当回事,却不知,这事马上在皇城中便传开了,
‘大公主不满长孙殿下查了她的庄子,派小混混骚扰长孙呢!’
‘这大公主跋扈,一定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要不亲侄子哪能大义灭亲!’
说什么的都有,话说的难听极了,
但这些夜朗庭都不关心,
他在马车中换了一身常服后,打算赶去镇南侯府。
只是还未走出多远,云松出现,给他带来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
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