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周过去了。
村里人和姜柒月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村里人不过多关注祖宅的事情。姜柒月也几乎闭门不出。
每日的猪草自然有小孩子打了送去牛棚。然后再来她这里拿糖果。
村里的大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姜柒月知道,有些隔阂产生了,不会随着时间消亡,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沉淀,划出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不过好在,村里对她有意见的只有一部分人。
这倒让她不至于在村里成为被孤立的存在。
这天,姜柒月依旧躺在摇椅里吃着楚君辞悉心剥皮,撕掉橘络的橘子。就看到梅招娣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在她身边徘徊。
姜柒月好笑的挑眉“梅姐姐这是?”
梅招娣被她这双过分澄澈,仿佛能映照世间所有污浊黑暗的眸子盯着,有种心中隐秘无所遁形的紧张。
她踟蹰了一瞬,咬牙,走到她身边的小马扎上坐下。小声又局促的开口“是这样的,你不是让我帮你缝被子嘛。”
“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姜柒月疑惑。
梅招娣摇摇头,小声道“我是看刘楠……刘知青她怪不容易的,就想着我可不可以把这个活计分一些给她做,然后适当的给她一点手工费。”
她说完,就有些不安的看着姜柒月。
姜柒月漆黑的美眸也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的脸色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有些微微泛白。
姜柒月才倏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梅姐姐紧张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跟我说,我只要结果。当初说好了,你的房租用做饭抵。其他的生活琐碎我贴补你口粮。缝被褥衣服这些,是你的额外付出,应该有报酬。你愿意分给别人,损害的是你自己的利益。只要你不愿意,我无所谓的。所以,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梅招娣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把利弊分的这么明白透彻。
莫名的心中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难受还是什么。就觉得,柒月这个人似乎有些过分清醒,显得薄情了些。
倏地,她摇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呢。人心最忌讳不加以控制的欲望。她现在比起在知青院,已经过得很好了。近些日子感觉自己身上脸上都多了一丝肉感,人也精神多了。吃的饱,住的舒心,没有龃龉。只要安份上工就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心中一瞬开朗,她粲然一笑“我就是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刚到这里举目无亲,身无一物的自己。就想拉拔一把。大约是想拉一把曾经的自己吧。”
“嗯。只管做你自己便可,你不是我的所有物,不必事事看我脸色行事。你只是你。你凭的是你自己的本事在这里获得优待。无需苛刻自己,放低姿态。”
“谢谢柒月,你真好。”
姜柒月:……
第一次有人给她发好人卡,还……怪不习惯的。
“去忙你的吧,我可不管你活儿交给谁干,我要是天冷盖不上新棉被,指定找你。”姜柒月故作凶狠的道。
梅招娣噗嗤一下笑出了鼻涕泡,她尴尬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那我可得抓紧时间干活了。先走了哈。”
看着她背着竹筐跑走。姜柒月无奈的摇了摇脑袋。也不知道她乐个什么劲儿。
“姜同志真是心善。”一旁,正准备扛木头的壮汉正巧听到两人说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姜柒月抬头,就看到个皮肤黝黑,但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铁血刚毅的汉子。
她忍俊不禁。巨神被夸一句心善?啧,难得的体验。
听到他的话,她还是没忍住揶揄了一句“我还是个好主顾呢。要不要考虑长期为我卖命呢?”
对方立刻露出个憨憨的笑容,一副我没听见的表情,大喇喇的道“姜同志,我还忙着,就先不唠了。”说完,扛着一个比她大腿还粗的滚木就跑了。
呃……
她看起来很像人贩子吗?跑那么快!
这家伙,她这两天观察了一番,觉得是个粗中有细,看着憨批,实则精明的家伙。
她为此还专门跟楚君辞打探了一下对方的信息。
得知他叫京默,蒙古族人,入伍第二年特招入特战队,是一个兵王。军旅生涯5年,参与无数任务,功勋卓着,若非在一次意外救援中被一个女同志纠缠不成,反下药指控京默耍流氓。京默也不会退伍。
具体过程如何,楚君辞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最后是军区总司令将人保下,并未下放,只是开除了军籍。但京默没有返回原籍,而是申请落户青峰大队了。
要不然,楚君辞也不能这么快拉来这么一个全须全尾没有伤病的家伙来。
姜柒月看到这家伙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黑手套。
一直在打他的主意,但她也清楚,这家伙是一匹孤狼。内心自有独属于他的骄傲。不会轻易臣服。所以,她也不着急。
晚上,吃饭的时候,村里喇叭响起【全体青山大队的村民注意啦,明天上午8点半,村大队,集体分分粮,各家准备好粮食口袋。分批过来,不要拥挤吵闹。有序分粮……全体……】
喇叭播了三遍。
梅招娣愣怔了一下“没想到明天就能分粮了,我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咱们院子的粮食不多了。柒月,这次要过冬,村里的粮不要票,咱们要多存储一些。”
“你盘算着买。对了,这些人估计会有至少半数人长期在这边儿做工,他们的口粮也要算上。”
梅招娣张了张嘴,有些错愕“那这得不少粮食呢。这少说20个人,一人一月按30斤粮食算,这20个人一个月至少得600斤粮食,猫冬4个月就是2400斤粮食,面粉出粮率80%,也就是说我们在村里得买3000斤粮才基本够。一斤未打谷的粮是2毛钱,这就得600块。这还不算我们磨面粉的费用和菜,你确定?”
姜柒月伸手在自己身上随身的小竹编挎包里一掏,就掏了10卷大团结丢在石桌上“喏,1000,你看着置办。不够了再问我要。”
梅招娣:……
每天照例在这里吃饭的墨老,鲁老以及……李长安,孔壮壮:……
这……是什么神仙散财童子?
姜柒月被大家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你们……看我做什么?”
孔壮壮憨憨的挠挠头“咳,姜知青,你这里还需要帮工不,你看我成不?”
姜柒月:……
姜柒月看着孔壮壮热切的毛遂自荐和李长安隐隐期待的小眼神,嘴角一抽“你们有时间帮我开山?”
呃……
两人老实了,齐齐摇头“下地干活已经拼尽全力了。”
姜柒月忍笑。
倒是墨老突然出声“小姜知青开山,是想种草药?”
呃……
她诧异看向这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墨老轻笑“你的专业领域,上官家的传承,和这里的地理环境,我想不出别的答案。”
“墨老是有大智慧的人。”姜柒月感慨。
“你是觉得国家会开放贸易经济和个体经营?”鲁老也忍不住插话。
这句话,不可谓不石破天惊。
引得桌上的梅招娣和李长安、孔壮壮齐齐侧目,眼里纷纷用上了连他们自己都不自知的期待。
姜柒月含笑,只说了六个字“国家需要发展。”
这句话没有明确回答,却什么都说了。
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和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