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舒瑶在陆府又待了两日,才接到宫中来信,命她回宫。
信纸上的朱砂印泥还未干透,她指尖轻轻抚过那抹鲜红,心中虽有几分不舍,却也明白宫中规矩森严,不可耽搁。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如书匆匆走来,裙角带起一阵微风。
她低声禀报道:“主子,尤嬷嬷那边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清醒了。今日回宫之前,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陆舒瑶放下手中的茶盏,茶汤在青瓷杯中轻轻晃动,映出她微蹙的眉尖。
“自然是要去的。”
她点点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去备一些礼,挑些滋补的药材,再带些软和的料子,嬷嬷身子弱,用得上。”
“是。”如书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却稳重。
早膳摆在小几上,一碗清粥,几样小菜,都是柳娘亲手准备的。
陆舒瑶用完膳,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柳娘,柔声说道:“姨娘,宫中催得紧,我得回去了。您一定要好好养身子,别让我担心。”
柳娘握住她的手,掌心有些粗糙,却温暖得让人心安。
她眼中含泪,轻轻点头:“你放心去吧,姨娘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宫中也要多加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
说完,她起身进了内室,开始为陆舒瑶收拾贴身的衣物。
陆舒瑶跟着走进去,见柳娘正弯腰折叠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动作细致而专注。
她伸手想要帮忙,却被柳娘轻轻推开:“你如今是双身子,坐着便是,别瞎折腾。”
陆舒瑶怔了怔,看着柳娘忙碌的背影,心中仿佛有一股温水流淌过五脏六腑,暖得让人眼眶发酸。
纵然她知道柳娘是关心自己的,但上一世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情。
那些被忽视的、被压抑的情感,如今终于得以释放,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正出神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陆父掀帘进来,手中捧着几份地契和铺子的文书,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与局促。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生硬:“舒瑶,当初你进宫时,夫人没给你准备嫁妆,是为父的疏忽。这几间铺子,算是为父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陆舒瑶抬眸看向父亲,见他鬓角已染了霜色,眉眼间尽是疲惫与不安。
她心中了然,如今自己得宠,偏偏又与陆悦榕闹了不和,父亲夹在中间,怕是左右为难。
这些铺子,与其说是补偿,不如说是他试图弥合裂痕的无奈之举。
她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却温和:“父亲,这些铺子我不要。您若是真心想补偿,不如将它们交给姨娘打理。她在府中日子清苦,有了这些铺子,也能多些依靠。”
陆父闻言,神色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娘,又看了看陆舒瑶,终是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这些铺子交给柳娘打理。”
……
陆舒瑶告别了陆府,带着如书前往尤嬷嬷的住处。
院门推开时,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几分苦涩的气息。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角摆着几盆开得正盛的兰花,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雅的香气。
尤嬷嬷躺在靠窗的床榻上,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她的床头放着一碗刚煎好的药,热气袅袅升起,映得她的面容有些模糊。
见陆舒瑶进来,尤嬷嬷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动作虽迟缓,却透着一股执拗的恭敬。
陆舒瑶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嬷嬷,身子还未痊愈,不必多礼。”
尤嬷嬷的手微微颤抖,却紧紧握住了陆舒瑶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主子,是老奴无用,让您担心了。”
陆舒瑶心中一紧,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坚定:“尤嬷嬷,哪里是你的错?你放心,伤害你的歹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尤嬷嬷的神色有些感伤,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泪光,低声道:“虽是如此,但老奴这身子骨,怕是以后不能再服侍您了。”
陆舒瑶心中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她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尤嬷嬷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嬷嬷别这么说,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我还指望你帮我打点姨娘的铺子呢。你在宫中多年,经验丰富,有你帮忙,我也放心。”
尤嬷嬷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被点燃了一簇微弱的希望。
她努力撑起身子,声音虽虚弱却透着坚定:“主子放心,老奴一定尽力。”
陆舒瑶看着她憔悴却坚毅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她伸手替尤嬷嬷掖了掖被角,又轻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离开尤嬷嬷的住处,陆舒瑶踏上了回宫的路。
过了宫门,陆舒瑶便换乘了轿撵。
宫轿缓缓行驶在官道上,陆舒瑶有些累了,靠在轿子内,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玉瑶殿便到了,佩兰扶着陆舒瑶下了轿子。
如书在陆舒瑶身侧,低声提醒道:“主子,孔御女在湖畔。”
陆舒瑶回头望去,只见孔雅站在未央湖畔,夏风习习,她的裙摆被吹起来。
她察觉到陆舒瑶的视线,朝陆舒瑶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神色带着恭敬,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谦卑:“见过陆美人,恭迎美人回宫。”
陆舒瑶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