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身后的沈琅手疾眼快,将她及时搀扶住。
“阿鸢你……”
陈氏眼眸闪烁,一股无法言说的悲痛涌现其中。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想要伸手拥抱沈鸢,却又迟钝的停在半空中。
“听你父亲说,你与他……”
陈氏欲言又止,惨白的嘴唇哆嗦了下:“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那婉宁呢?
当初找回婉宁的时候,也曾滴血验亲,也曾血液相融,她怎么会同时有两个女儿?
“我已被沈老太爷从族谱中除名,与陈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鸢静静靠在椅背上,懒散满不在乎的模样,让陈氏心头一跳。
她两步上前蹲在沈鸢的腿边,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背,低声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就算被除名也可以加回来的。阿鸢,你不要对母亲这样残忍,好不好?”
沈琅默默的别开脸,不经意抹了抹眼睛。
沈鸢浅笑着松开陈氏的手,语气温和淡然:“陈夫人的意思是,你当初生下了一对孪生姐妹吗?”
“当然不是!”
“那么留我在沈家,就要舍婉宁,沈夫人愿意吗?”
“我……”
陈氏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想将亲生女儿留在身边。
可若要是从阿鸢和婉宁两人中,做出一个选择,她……不知道会选谁。
“婉宁她在寺中遭遇不测,身心都受了打击,要是被赶出府,恐怕会去寻死。”陈氏弱着声音回答,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看沈鸢的眼睛,仿佛那里会说话似的责问自己,为什么要选婉宁?为什么不选她?
“我知道沈夫人的答案了。流烟,送客吧。”
沈鸢站起来背过身去,不愿与陈氏和沈琅相见。
陈氏痛心疾首,还想要说什么,可到头来,她始终无法看着婉宁孤苦的离开沈家,自生自灭。
“阿鸢你不要生母亲的气,她也很难选择……”沈琅好言相劝。
“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在我看来,并没有难以选择。”
沈鸢轻笑,她料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不会觉得难过。
“属于沈家的一砖一瓦,我不会搬动分毫。可我的东西,你们也不能妄想。回去吧,都回去吧。”
那道坚韧的身影像是一道顽固封锁的围墙,不低头,不娇柔,只是默默的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提醒着,她已经走的很远了。
远到隔了无数座山河,没有可能再回聚。
陈氏流眼泪捶着胸口,摇着头道:“你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世对不对,为什么要隐瞒着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是啊阿鸢,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不与我们相认?”
沈鸢呵笑一声:“流烟,送客!”
“夫人,二少爷请离开吧,让小姐静一静好吗?”在流烟再三相劝下,陈氏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极其不忍的看了沈鸢一眼后,伤心的离开了。
沈琅看看离去的陈氏,再看看沈鸢,两头都为难,最终也只是叹了几声气。
秋水苑中安静下来,流烟将院门闩上,进到屋子里见沈鸢静静望着天空,神情落寞极了。
“小姐我们真的要搬出去吗?”
沈鸢回答:“我已不是沈家人,再待下去也只是会惹人嫌罢了。”
“小姐为何不直说,让夫人将四小姐赶出府去?难道假的还要留在府上,倒把真的赶走吗?”流烟想起验亲前世沈家人的态度,连她看了都置气,更别提小姐了!
将沈婉宁赶走吗?
恐怕,没人舍得吧?
沈鸢叹息着摇头,不再愿意多想,勉强笑道:“明日,随我出去看看宅子吧,我们俩总不能无家可归?到时候,再多安排些丫鬟和小厮,也叫你摆摆做主子的款儿。”
“小姐真的要将奴婢也带走?”流烟还以为她是说笑的,毕竟自己的卖身契在沈府,要是沈府不放人,她怎么敢离开?
“卖身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没人敢阻拦。我只是怕你跟着我没有前途。”虽然祖母的私产能够她安稳过一辈子,可那到底是属于祖母的东西,沈鸢不想拿去挥霍。等真的从沈府离开,彻底两断以后,她要是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必须得想一个赚钱的法子。
流烟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奴婢才不管什么前途不前途,只要能跟着小姐,到哪儿也都愿意!你刚刚说过的,要让奴婢也摆摆做主子的款儿,难道是想食言吗?”
沈鸢摇头苦笑:“我自然不会食言。”
书房。
沈家父子三人面容严肃的坐在一起,下方站着的小厮将一切禀告结束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了。
原来,沈婉宁并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她的生母,那位曾在沈家做事的嬷嬷自知寿命将尽,不愿看着女儿在暴戾的生父身边长大,所以才撒谎说找到了沈家的亲生女儿。
连当年婉宁入府时验亲的水,也被动了手脚。
而沈鸢的验亲,从盛水到滴血,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的。
孰真孰假,已经不难分辨出。
空气中安静到能听见落地的针声。
沈琅紧咬牙关,攥紧双手,一副要与人算账的模样。
“父亲!”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庸出声制止,他揉着额角往后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如今,阿鸢已经主动从族谱上除名,你我几人就算强行将她的名字重新加回去,也挽不回她的心了。”
“父亲的意思是,任由她离开沈家而不管不顾吗?”沈琅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冷血的话。
沈庸眯眼瞧过来,反问他:“依你所见有什么好办法?我们还能强迫阿鸢留在府上吗?”
“那也不能……”
“婉宁再不济,也是你母亲费尽心思调教出来的千金,可是阿鸢……”沈庸止住了话口,意思显而易见。
沈逸和沈琅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沈鸢背负骂名,名声不清不楚,就算头顶着沈家亲生女儿的头衔,又如何?
可婉宁,是陈氏一点点调教出来的,是在京中见过世面的,是被众位夫人们夸赞过的,如此对比,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