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又不是亲妹妹,沈琅也不那么顾及情面,声音冷了几分:“阿鸢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招惹你。我很好奇,你事先是如何惹怒她的?”
“我……”
“够了够了!还不嫌乱吗?还不嫌麻烦吗?”一阵猛烈的敲击声阻止了沈婉宁的话,沈庸气的胸口疼,他此刻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沈鸢的事情,哪怕是名字!
沈琅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以后,就当没她这个人。”
沈庸已经彻底不想认回沈鸢,不管她坐拥金山银山,都不想!
厅中的陈氏默默拭泪,沈婉宁咬紧牙关,在心里默默发誓要让沈鸢付出代价!
出了沈府,沈鸢不想回芙蓉溪,于是让车夫绕着京城闲逛一圈。
今日算是彻底与沈府闹僵关系,也正式与沈婉宁宣战。
沈鸢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是,不能将江家的仇恨痛痛快快报复在她身上!
“小姐,要不要去安济坊瞧一瞧?”流烟在外面问,她们已经沿着街道漫无目的转了两圈。
沈鸢暂时不想去安济坊,沉眸想了想:“去城外的贫民窟吧,我许久没去过了。”
“是。”
世人都道京城繁华,纸醉金迷。
其实在隔着沉重城门的另一侧,是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很早之前,沈鸢随同商队归来京城,被沈庸有意驱赶之后无处可去,便窝在贫民窟待了两个月。
那两个月里,她打听到沈庸和陈氏对沈婉宁万般疼爱,连吃饭时用的碗都要用他们亲自刻上名字。
一件又一件的温馨小事,落在沈鸢的耳朵里,如同哽在喉间的刺,尖锐的难受。
她并不清楚,为什么在走丢以后,在千辛万苦找到回家的路以后,父亲母亲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留意她的消息,不再关心她的性命,也不愿意承认她是沈家的女儿。
只是当着世人的面,不止一次的表露对沈婉宁的爱意。
思绪回转,沈鸢发觉眼眶水润一片。
她微微仰着下巴,不想要让眼泪落下来。
“小姐,到了。”
再一次来到贫民窟,沈鸢望着熟悉的危房和街巷,百感交集。
这里已经修缮了许多,可还是破破烂烂的。
沈鸢穿行在不平坦的石子路上,鼻间能嗅到一股难闻的腐朽的味道。
流烟摸摸捂住了鼻子:“小姐来这是想找人?”
她摇摇头:“我没什么朋友。”
只是想看看,当初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伙伴们还都在不在?
穿过两条堆满杂物的巷道,她的绣花鞋已经满是泥土。
耳边不时传来几声稚嫩的女童嬉笑声,穿着松垮垮并不弊体的衣裳,歪着身子斜靠在掩身的墙角。
听到有人路过的声音,眼神顿时变得有光。
探头出来一看,发现是沈鸢和流烟,失落的神情爬上了脸颊。
流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而且很好奇:“她们瞧着不过才十岁的年纪,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
还穿着宽松不合身的衣物,抹着不符合年纪的浓艳脂粉。
沈鸢淡然从身旁走过。
“她们要是没有等到人,是不能回家的。”
流烟不懂:“什么意思?她们在等谁?”
“男人。”
若隐若现的肢体,极具成熟的胭脂,已经表明她们在做什么事情。
流烟大为震惊,贫民窟难道不是给那些无人依靠的家庭提供的港湾吗?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跟你一样,很诧异。”
从她们身边擦过,沈鸢的脚步没有停顿一分。
因为她的停顿没有用,贫民窟里的生存规则就是这样,哦不对,应该是世间的生存规则是这样。
“在这里,女孩只要出落的苗条,样貌好看,就是家里的摇钱树。有人际关系的,稍微给些银子,可以塞到城中出名的青楼里卖笑。没有人际关系的,只好整日装扮成熟,接待同是贫民窟的男人。”
流烟惊呆了,忍不住往后看了眼,刚好看见那些女孩们将一个男人围在中间,事态正在发生,她慌乱收回视线。
“小姐以前来过这里?”
沈鸢嗯了声:“有人收留了我。”
说话间,两人一路前行,终于来到巷道末尾一家败旧的人家。
沈鸢站在门外仔细观察很久,认出当年离开时可在门槛上的字迹还在,才确定没有走错路。
“小花在吗?”
她叩响摇摇欲坠的木门,很快传来一声回应。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颤巍巍走出来。
沈鸢认出这是小花的母亲,视力有些不好。
她站在木门一侧认真打量来人,身后的屋子内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婆婆还记得我吗?”
沈鸢凑近几分,让她能辨认出自己。
“哎呀是你啊!”
老太婆这才认出来是当年留宿她家中的女孩。
那时候沈鸢无意闯入贫民窟,差点落入不怀好意的人手中,是英勇的小花提着砖头跑出来赶走了他们,事后还将沈鸢带回家。
小花是这条街的小霸王,无父无母,跟着祖母长大。
为了保护自己和年老的祖母,瘦弱的女孩也被磨练成了母老虎。
沈鸢在回到沈府之前来贫民窟找过一次。
听说她早已成婚,嫁到婆家去了。
作为旧识,沈鸢将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偷偷放在他们的篱笆下,算是给小花的婚事随礼。
“小花呢?她不在家?”沈鸢问。
听见她的名字,老太婆抹了把眼泪,叹息道:“小花在两个月前死了。”
沈鸢心一惊,不敢相信:“我上次来时不过半年,当时还传出她已经成亲的消息,现在怎么会……”
“她的确嫁人了。婆家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又以家中揭不开锅为借口,想要让她去青楼接客补贴家用。我们家小花不从,被活活打死,可怜我一个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清晨开门就看见小花的尸体和可怜的孩子在外面……”
老太婆眼泪直流,她老了,没什么能力帮助小花,就连替她要个公道也做不到。
孩童的哭泣声越渐嘶哑,已经快要哭不出来了。
老太婆无奈望向屋内,懊恼自己的没用:“养不起啊,我们祖孙俩已经两日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