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棍?”叶延略微惊讶地挑眉梢。
顾恒卿缄默不语。
叶延轻咳一声,说:“赵棍是我叶府三个月前新收的家仆,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就为了讨口饭吃。听其音,像是本地人。他原名赵威猛,因使得一手好棍,还会鬼斧掌,叶某便给他更了个‘棍’名。他赔叶某出来吃饭,不好带水果棍,只提了马鞭,倒差点引起误会。”
“赵威猛……”顾恒卿歪头思考了下,以前好像救过一个恶霸,叫赵忠来着,那赵忠与赵棍有几分相似,而且赵棍也会鬼斧掌,那两个应该是同一人。
顾恒卿抬起眼皮,对叶延道:“叶公子,恕在下直言,那赵棍实非良善之辈,当用则用,关键时,万不得把要紧事交给他。”
叶延瞳孔一缩:“顾仙长是说……”
顾恒卿点到为止,叶延默默低下头,轻声道:“多谢顾仙长提醒,叶某一定奉为将仙长所言金科玉律,牢记在心。”
赶紧回去把那姓赵的解雇了吧,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延又含笑和顾恒卿说了几句,话题转到了王雪鸾的表弟,神色黯然:“表弟自幼被岳丈宠溺,娇生惯养,性子被纵得更是无法无天,闹了这么大的事还没一点悔过之心,叶某亦甚是惋惜。”
顾恒卿喝了茶。
叶延继续说:“今日幸好顾仙长出现,不然叶某也可能被人误会为登徒子。但要说最冤枉的,其实还是叶某,本想欣赏佳音解解闷,谁知道他们会闹这一出,这对爷孙是来搞笑的吧。表弟是可能会这么做,然叶某绝对不会的。”
顾恒卿又喝了喝茶。
叶延两眼泛光地看着顾恒卿:“顾仙长,雪鸾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很快就能当娘了,叶某想请仙长届时光顾寒舍,当小儿的干爹。”
顾恒卿脸色一僵:“不。”
叶延略有些失望。
顾恒卿缓了缓,说:“在下这半年要闭关,不能出来。”
“闭关?”叶延听说,面情缓和了不少,修仙之人是会在某个时候突然闭关,一个人专心修炼,与外界隔绝,满一定期限后再外出。其间领悟心法,促进修为,能更快修炼,提升功力。既然顾恒卿要闭关,那自然不能拦着,好歹人家也不是故意不肯去的。
“既然如此,那叶某也表示遗憾了。”叶延还指望能借仙门白上仙首徒的面子充门面,告诉外人自家的儿子可有个神仙干爹。这样,就算以后他老了,儿子也能对外吹嘘亲爹干爹的能耐。
可是,他怎么知道怀的一定是儿子呢?
叶延问顾恒卿:“顾仙长,叶某听闻你们仙人有一种法术,能窥视孕妇里的孩儿是男是女,还可以在婴孩未出生前,更改性别,可是真的?”
顾恒卿诧异道:“还有这等术法?”
叶延一听就知道没戏了,顾恒卿不晓得这术法,那更不用说使用了。
为了缓和气氛,他干笑道:“叶某只是听寻常的老人提起过,一时想起来,就问问顾仙长,不想原是假的,那也当叶某没说了。”
顾恒卿双目一窄,稍微抬了下脸:“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顾仙长再坐坐无妨……啊,瞧我这记性,午膳的时间都过了,不能让娘子在家久等,那叶某也走了。”叶延笑道。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没走几步路,顾恒卿就听见耳边一声:“你那个朋友还真烦。”
顾恒卿微惊了下,转头一看,鋆见不知哪时出现在身侧。他淡淡道:“公主还在人间?”
鋆见对着他笑:“魔宫一点都不好玩,姚婧又时刻监视我,还不如陪你顾兄,来人间转转。”
听到“姚婧”两个字,顾恒卿目光一动,下意识问道:“姚婧?”
“哦,是父君为我安排的一个贴身侍女,以前好像是你们仙门的奸细。”鋆见说道。
顾恒卿默认。
鋆见自顾自地轻松走了两步,说:“她这人被父君的丹药控制着,失去了一些记忆,一直为我们魔族卖命。”
顾恒卿暗自盘算:听鋆见的一番陈述,姚婧应该是被魔君控制才做了奸细,那她现在应该还在魔宫。
鋆见问道:“顾兄,你打算去哪玩啊?”
顾恒卿低声道:“我还有事情做,哪有工夫玩。”
鋆见疑惑了:“咦,助魔壶不是已经被你带回明凰殿炼制解药了吗,还有其他什么事?”
顾恒卿抓抓后脑勺,还是有所隐瞒地跟鋆见透露了一点。
“什么?你拿取火莲花回来时看到有人进了公主的寝殿,身形还像个男的?”鋆见听了,一惊,转而却变得八卦起来,摸了下巴说,“呀,原来戏文上说的也不假,人间公主于深闺之中难忍寂寞,偷偷与情郎私会,不小心被人撞破……”
“这件事情还没有头绪,我要去调差清楚再说。”顾恒卿道。
鋆见却不乐意了:“那个凡人公主与相好私会,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顾恒卿无奈道:“不是这么说,萧韶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她乃金枝玉叶,从小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不像做这种事的人。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和隐情。”
鋆见撅起嘴:“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呵,原来在你眼里,她是这样的,那我呢?”
顾恒卿退了一步,想了想,说:“你嘛,呃,有勇有谋,聪明能干。”
鋆见一听喜道:“还有吗?”
顾恒卿愁眉思考,忽然道:“我现在是要去皇宫,不能耽搁。”
鋆见拉起脸:“我和你一起去。”
顾恒卿惊异地看着她。
鋆见微笑了笑,说:“怎么,怕我会拖后腿?”
顾恒卿摇头,说:“不是,我在想如果是你,该怎么进皇宫。”
鋆见挑挑眉:“当然是飞进去了。难道,你还命人禀报那个凡人公主,再由她说见不见你?”
顾恒卿说:“这是基本的礼数。”
鋆见一哼道:“这就不聪明了,顾兄,你第一要想清的是,你为了什么才进皇宫?”没等顾恒卿回答,鋆见就自己回答了:“是为了调查凡人公主和情郎私会的真相。女孩子对这件事一向守口如瓶,连爹娘都不告诉,更不用说外人了。她把心事烂在肚子里,就算拿刀子剖开,也看不到的。所以,我们要守株待兔。”
顾恒卿道:“守株待兔?”
鋆见点点头,说:“我们准时在房顶上,等天黑的时候,看清来公主寝宫的人,再做下一步计划。”
顾恒卿略犹豫道:“可那人今晚会来吗?”
奸污公主是大罪,上次的事被他用法术遮蔽了下去,可保不准那人什么时候会再来。虽然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但这罪实在太大了,谁这么想不开,一而再再而三地擅闯萧韶的寝宫?
“这就要等了。”鋆见说。
顾恒卿只好妥协:“我们只是去调查,可不能伤人。”
鋆见噗嗤笑了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们魔族虽然嗜血,但我可不会像他们那样平白伤及无辜的。”
顾恒卿的心按了按,随即和鋆见出发飞向了皇宫。
一只手扶在枝干上,鋆见撩了撩鬓角的碎发,瞥了眼旁边的顾恒卿,白纱斗笠依旧盖在头上,青色的衣袂随风飘舞,颇有一种清逸空灵之美。
“顾兄。”她放柔了声音唤道。
顾恒卿不为所动,手中似抚摸着什么。
鋆见定睛一看,好像是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散着灿烂霞光,说不出的奇妙,动人心魄,想必这世间,也难找出第二根相似的了。
鋆见看了很欢喜,这根毛好漂亮,正要问顾恒卿从何得来的,却见他视若珍宝似的,将之藏入衣襟内部,贴身护着。
鋆见开口笑道:“顾兄,我们要下去吗?”
顾恒卿盯着某处大殿一会儿,说:“我们先进去看看。”
说毕,纵身一下,落下几片叶子。
鋆见提起裙摆,也跟在后面。
顾恒卿使了隐身法,避开了那些侍卫和宫女,悄悄潜入里面。鋆见亦效仿。
顾恒卿左转右转,掀开帘子,里面并无一人。
鋆见走了进来,一手叉腰:“人间的皇宫果然奢华,连墙壁都镶嵌了这么多珠宝。”
“这里是萧韶的卧室,或许会有线索。”顾恒卿说着,动手打开衣柜,在里面翻寻。
鋆见也跟着在旁边查找,不一会儿,她闻了闻,转头说:“顾兄,那炉子里的是什么香?”
顾恒卿一愣,走近香炉,嗅了一嗅。
鋆见小跑过来,伸出纤长的手指在炉的边缘揩了一小点淡黄色的粉末,凑近鼻子,闭上眼,说道:“好像是小幻香。”
“小幻香?”顾恒卿疑惑道。
鋆见抓了一些小幻香在手帕上,包起来,说:“这种香料呈淡黄色的固态,遇热即化,散发出的香气能让人的头脑产生幻觉。只是这幻觉,也不一般,能让所闻者在意识里把见到的人或事物假想成另一人或另一事物。”
“那就是说……”
鋆见颔了颔首:“打比方有人闻了小幻香的气味,见到的分明是苹果,但在他的意识里,已经把苹果当成了香蕉。”
“那等香味劲头过了,清醒后会怎样?”顾恒卿问。
鋆见深表遗憾地看他一眼:“在那人所知里,那还是香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