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碎响冲击着耳膜,然而内心无法平静,惴惴不安,面上却必须保持着从容不迫、镇定。
萧韶垂眸,示意环贵人继续说。
环贵人掩面道:“妾身早就发现殷贵妃不对劲了,她以前最是温柔贤惠,对妾身和妾身宫中的人都有照应,就连普通的太监也不例外。可是,病好后的她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顶着一样的面貌,却是做不同于她以前的事。妾身担心,她是不是……皇上的病,会不会和她有关。”
她一说完,迅速跪下,道:“妾身只是全凭自己平日对殷贵妃的行为做猜测,并未发现任何证据,不敢妄下定论。可是公主,皇上病倒了,殷贵妃在后宫势力越增越大,就连皇后也……公主,妾身别无他法,只能来给您提个醒。妾身听闻您认识仙门的人,不如让他们来看看,或许……”
“大胆!父皇不过是偶然小恙,怎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而且此事又与殷贵妃何干?她病后能起身,也是全凭个人本事。你既为贵人,理当做好自己的本分,怎可妄自编排他人,妖言惑众?”萧韶喝道。
“公主,妾身没有啊!公主不知道,殷贵妃病好后,来了一个昆仑山的仙人,说皇宫有妖气,留了一把木剑,教皇上挂于龙床前,哪知当晚侍寝,殷贵妃面如金纸,竟不能说一个字。皇上便道那人乃歪门邪道,冒充仙门之人,气得把木剑烧了,殷贵妃脸色才好转。过了三日,又有离山、苍山、华山的来,都留了木剑等物,却全被皇上烧了。公主不觉得可疑吗?一个人可以说是假冒仙门,那后面来的几个,都拿出类似的物件,不像蒙蔽圣聪。而且那些木剑挂上,殷贵妃的身体就不适,怎会如此巧?那些人,又为何针对殷贵妃?可见,其中大有来头。”环贵人道。
萧韶听了,略微沉吟:“此事容本公主考虑片刻,你且回去吧。”
环贵人哀哀戚戚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萧韶皱着眉思考,又命宫女来打扫碎片。
等到无人时,萧韶问敖恕:“你觉得环贵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敖恕已成人形,躺在榻上,晃悠着腿,悠闲地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环贵人倒乖觉,自己先上门卖个好,可不知道我已经和顾恒卿闹僵了,就是看看华山,都觉没面子。”萧韶冷笑道。
敖恕说:“本太子看来,你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为好。”
萧韶看向他:“四太子,你进皇宫前,可感觉有异样?”
敖恕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一丝妖气,比你的还要臭。”
萧韶忍着怒意,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敖恕奇道:“我还以为你知道的,人都可以臭味相投,你身上的妖气怎么就没感到不远处也有同类呢?”
萧韶皱眉道:“你别乱说,我这身妖气是在那劳什子洞里待久了,留的气息。我修习的是仙门之法,怎能和一般妖怪相提并论。”
“哦,本太子以为,你那沾染上的妖气早就被海水冲刷干净了。”敖恕道。
萧韶脸色微变:“海水能冲洗妖气?”
敖恕莞尔一笑:“这就不知道了,本太子一直待在海里,偶然识得几只妖怪,交往也不长久,怎会知道妖的习性和特点?”
“连你也不知道,这妖气我自己闻不到,却可以感觉得到,换成凡人,还不一定能察觉到。”萧韶检查自己的衣服。
“你笨啊,直接用仙法掩盖不就行了?”敖恕斜眼道。这个妖女也不正经,投靠了妖族,还学习仙家的法术。而且,她这身妖气,似乎不像是沾染上去,倒有点感觉像是自内向外发,莫非……
萧韶看着他:“我学的是禁术,光是遮掩一样事物就要用半身的精血作为交换,多不划算。”
敖恕拢了拢眉毛:“你也知道是禁术,为何还修炼?”不怕被璎珞利用吗?
萧韶耸耸肩:“我只想报仇。”
敖恕沉默片刻,忽然露牙笑道:“你要是聪明点,就选择放下仇恨,做原来的公主,享受常人无法得到的荣耀和富贵。”
萧韶冷笑道:“四太子不必提醒我,这笔账,我哪怕倾尽所有都要算清的。”
敖恕摇头叹气,执迷不悟,吃亏的是自己啊。
萧韶吸了口气,说:“殷贵妃住在雍椒宫,我这就去看看。”
“还有一点,皇帝病了,谁来管朝政。”敖恕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萧韶微微垂眸,不太自信地说:“应该是宰相吧。”
后宫不问朝政,想来问环贵人现在大局是何人掌控,她也未必知道。罢了,到底是自己的家,还是她亲自去一探究竟吧。
萧韶带着龙形的敖恕去往了雍椒宫,那里几个宫女见是公主,连忙作礼:“公主。”
萧韶不动声色地提了提左袖,问:“听说前段时间殷贵妃病了,本公主外出并不知晓,而今听说好转,便想来看看。”
一个宫女弯着眉眼,说:“劳公主挂念,殷贵妃身子痊愈,现在康健得很,奴婢这就去问问。”
萧韶负着手。
不一会儿,十数名宫女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出来,那气场,较公主更胜之。
萧韶在背后扯了扯左袖,里面有小小的动荡。
殷贵妃对着萧韶,眉眼含笑:“公主回来了?长得这般可人,真是个美人坯子。”
萧韶眼睛与她的对视,皮笑肉不笑地作了礼:“平日贵妃就爱跟我开玩笑,这一段时日,嘴巴子还是没变。”
殷贵妃掩着樱唇娇娇一笑,说:“公主说笑了。”
确认了眼神,殷贵妃的瞳孔中有一条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绿纹,不断游动。萧韶感受到了那一身妖气,果然浓重,真的如敖恕所说,十分难闻。
当然,普通的凡人是不会闻出来的,萧韶全靠修行了一些禁术,有了灵根,才感受得到。
“公主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咱们姐妹俩儿好说说话。”殷贵妃含笑着,伸手就来碰萧韶的左手臂。
萧韶抿紧了唇。
“啊——”一声痛呼。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旁边的宫女赶忙扶着连退几步,惊慌无比的殷贵妃,用一齐用古怪嫌疑的眼神望向萧韶。
萧韶面色一冷。
那些宫女连忙低下头,转而看看花容失色的殷贵妃:“娘娘,您不要紧吧?”
殷贵妃缓了缓气,捂着胸口,眼神分明复杂地看了一眼萧韶,说道:“本宫无碍。”
一个宫女转了头:“公主,你……”
萧韶反作无辜状:“殷贵妃,你刚才怎么了啊,为什么一碰到我的手,就像触电似的避了开?”她困惑地瞄了下左手臂:“我的手上有刺?”
殷贵妃镇定心神,强颜欢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才不知怎的,手突然麻了,倒弄了这动静。”
她轻轻蹙眉:“哎哟,我头有些晕,緑浇,先扶我进去。”
萧韶面色忧虑道:“殷贵妃莫不是中暑了?”
这天气,越来越冷,早起有霜,哪时下雪了都没数,哪会像夏日那般中暑?
殷贵妃浅浅一笑:“不知道啊,唉,公主,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去歇息。不如你下次再来吧。”
萧韶淡淡道:“好,殷贵妃好生休息。”
殷贵妃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里屋,步伐轻浮,气息絮乱,倒真有几分病态。
萧韶等她们的人影看不见了,才暗沉了脸,步转方向去了皇帝的寝宫。
大太监说皇上还在午睡,公主进去轻点莫要打扰。
萧韶便放轻了脚步,在皇帝的床边仔细检查,观察皇帝的气息,敖恕在袖子里探出一个头,一只爪子伸向皇帝的手。
萧韶并未阻拦,敖恕给皇帝把了会儿脉,悄悄说了几句。
萧韶面色一凝,凝视了皇帝片刻,默默出了门。
“父皇的病果然和她有关。”回到了屋里,萧韶再次隔绝外人,留下和敖恕单独交流。
“现在事情有了眉目,大概可以看出是殷贵妃用妖术迷惑皇帝,然后皇帝纵欲过度病倒了。”敖恕趴在榻上,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发丝。
萧韶沉重道:“我在看殷贵妃眼睛的时候,发现瞳孔里有一条绿色的东西,像蛇一样,还会游动。我得传音问问璎珞,或许她知道缘故。”
敖恕说:“如果本太子没说错的话,真的殷贵妃早就死了,就在她死的那晚上,有妖物附体,占据了这皮囊。”
萧韶道:“那妖孽害我父皇生病,我一定饶不了她!”
敖恕嘲讽地笑道:“你想怎么样,还是报仇?”
萧韶一哼:“我要亲手斩了这妖孽,在杀她之前,逼她交出救我父皇的药。”
“嗯,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帝被妖物迷惑害了病,想要治好病还得问那个妖物。可是,你觉得你是她的对手吗?别忘了,你签下协议,和妖族为伍,就算那妖想夺社稷,你也只有劝说的份儿。”敖恕问。
“岂有此理!皇宫是我家,怎能容异类侵略?最要紧的,是把她抢走的全夺回来,协议又怎样?我只是和妖族合作,没说不能杀他们。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萧韶咬牙切齿道。
敖恕慵懒一笑:“小心璎珞听见,不帮你。”
萧韶愤然道:“我当初跟她合作,就是说好了,我有我的底线,我有我的原则,不管怎样,我都要做我愿意做的!”
“好了,那你就去做吧。”敖恕道。
萧韶果然给璎珞千里传音,以望有俯身殷贵妃的妖物的资料。她不能将她从小生长的家拱手让给别人,不管那妖孽是何居心,她都不会让其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