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卿关了门,屋里发出泼水声。
他淡淡转头,看到在一旁发呆的魔兵,那魔兵连忙抬头望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顾恒卿冷哼一声,拂袖设了一道结界,便向后院走去。
那里的潭水依旧清凉,绿草如茵,昨夜的落红早已被他清除。顾恒卿站在碧潭前,静静地回忆着昨晚之事。
九尾狐的媚术天下无有第二,加上魔君令帮他恢复的一部分神力,魅惑凤凰不在话下。可白求跹身上有太上玄清真法,这也是他忌惮的一点,所以他要做最充分的准备,特意用了无数上等的合欢花炼成的催情香,在那一晚多拖住白求跹会儿。
目的已经达到,白求跹应该不会再拒绝他了吧。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顾恒卿回去,撤去结界,进了房间。白求跹果然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榻上出神,看到他来,目光一闪,却不说一句话。
顾恒卿冷着脸,抓取她的一缕发丝。白求跹微微侧开头,没有去看他。
“白求跹,你还是不肯爱我吗?”他寒声道。
白求跹睫毛颤了颤。
顾恒卿心中一怒,什么尊师重道,从她属于他的那一刻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一只柔荑,滑腻如膏,温润如玉,垂下的衣料仍能感觉得到那亲切熟悉的暖意。顾恒卿忽而放缓语气,神色微淡:“你若是觉得还不够,我陪你要到底。不管你想要多少次,我都给。”
白求跹忽然伸另一手按住他的爪,说:“恒卿,别这样。”
顾恒卿冷声一笑:“白求跹,你这是欲情故纵吗?我已经摸清了你的脾性,你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他凑近她,满脸的魅惑:“你口口声声说师徒不能这样,却还是乐于享受我的服侍,既然你我这样都快乐,为什么不可以?”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十多年了,恍然如一梦,此身虽在魔宫堪惊,没有多少晴。古今多少事,犹在唏嘘里。
他一抬眸,却看到白求跹的眼中并无春意和愉快,反而有丝悲悯和怜惜。他状似嫌恶地撇开眼,摇头沉声道:“看来是我魔怔了,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怎会顾得了我的感受。”
一双手,搂住他的腰身,整个人贴在他的胸膛前。
顾恒卿的身体猛然一僵,眼里有一抹诧异划过,掌心触着那温暖的手,指尖轻轻颤抖。
白求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拥着他,便胜过任何的话语。
顾恒卿紧紧握上那两只手,将她拥入怀中,他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俯首埋在她的发间,双臂用力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下。
“恒卿,为师并没说不爱你……”
“师父。”
华山,宋昀的书房。
草灵君凝眉道:“白上仙被顾恒卿带去了魔界?”
宋昀颔首说:“那孽徒一定是不满我将他逐出华山,就对自己的师父痛下毒手。”
草灵君神色含忧道:“当日也是你处理过当了,魔君令虽在他手上,但这么多年下来,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就冲我那几月对顾恒卿的了解,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残忍背信之人。”
宋昀冷声道:“我当然也不会相信,可现在真相已经摆在面前,顾恒卿他就是新任魔君,如果我当初没赶他走,而把他留在华山,走了机密,那对我们仙门是多大的损失。”
草灵君说:“可是顾恒卿被你赶走,怎么会知道白上仙去了冥界?”
宋昀说:“他们魔族消息灵通,这又不是什么公不开的事,他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令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抓师妹做什么。凭师妹的修为,不可能被困在魔界这么久。”
“也许是她自愿的。”草灵君说。
宋昀眉一皱:“荒唐!她可是华山的掌教,仙门之人,怎会自愿留在魔界?”
草灵君叹道:“只怕有不得已之处吧。说到底,还是我带累了你们。”
宋昀脸色稍缓:“这本来就是一劫,逃也逃不开。也许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寻个机会替你去魔界道谢贺礼,看看究竟寻找师妹的下落吧。顾恒卿虽是新任的魔君,但到底还曾是我们华山的弟子,总得给我点薄面。”
草灵君担忧道:“还是我去吧,这本来就是我闹出来的,他恐怕还记恨着你赶走他的事,指不定有什么为难。我和他相处得较好,他会给我点面子。”
宋昀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对于师妹,我还是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看看……”
魔宫一间屋内,顾恒卿站在白求跹的身后,持着一把木梳,帮着她顺头发。白求跹则看着一本本顾恒卿原先随身带的书,像《牧云记》、《百器录》之类。
“恒卿,你还真是一个怀旧的人啊,这点和为师学得很像。”白求跹仰头道。
顾恒卿轻轻道:“嗯。”
白求跹微微低下头,又翻开另一本书。
顾恒卿迟疑着问道:“师父,你答应和我一起留在魔界了?”
白求跹说:“你在哪里,为师就在哪里。”
顾恒卿嘴角扬起:“好。”
白求跹又说:“只是草灵君那边的婚礼,原是我筹备的,现下应该都交给宋昀了。”
顾恒卿一皱眉,说:“草灵君娶的女子就是薄言喻的妹妹?”
白求跹眯眼道:“外头是这么说的,其实不是。”
“嗯?”
“冥界和仙门对外放出消息,草灵君将和冥界薄王之妹薄言莲成亲,而事实上,薄言莲就是传闻早已悬梁去世多日的澹台莲。”
薄言莲和澹台莲果然是同一个人,她还活着。
顾恒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求跹说:“澹台莲是真的已经死了,上吊死的,她的魂魄不被地府收留,却因学过仙法,得入冥界流浪。她意外遇到薄言喻,两人一见如故,薄言喻同情她的经历,就和她结为拜把子兄妹。而澹台莲虽在薄王府,却仍对草灵君一往情深,薄言喻得知草灵君其实也在暗中思念澹台莲,便忧心成全这一对有情人。
“可是他们的身份不为世俗所容,于是薄言喻想方设法联系了我和宋昀、草灵君,他想将澹台莲以其义妹的身份嫁给草灵君,但这想法过于惊世骇俗,宋昀起初不同意,况且澹台莲已成鬼,仙鬼殊途,但草灵君本人并无不满,反而愿意这么做。于是,在我们的商议下,宋昀也妥协了。由于草灵君无门无派,没有一定的居所,便让薄言喻将嫁妆送来华山,暂让宋昀保管。而我也找出体面些的东西,和宋昀的东西一起给草灵君充当送澹台莲的聘礼。”
顾恒卿眼中有一丝疑虑的光:“师父,为什么我回明凰殿的时候,看到那里挂了许多红绸?”
白求跹说:“那里啊,草灵君太寒酸,连拜堂的地儿都没有,好说歹说,我就把明凰殿腾出来借他用了。”
顾恒卿诧异道:“那为什么不在薄王府拜堂?”
“呃,除非是入赘,不然一般都在男方家中拜堂的,草灵君那么薄的脸,当然不肯当上门女婿了。”白求跹说。
顾恒卿听了,心蓦然安定下来,原来是这样……“可是我怎么听说是你和薄言喻要成亲?”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白求跹愕然道。
顾恒卿见她不像伪装,自己又极信师父,说:“我听竺八和戚木说的,以为你要嫁给薄言喻,就急着把你抢来了。”
白求跹淡淡一笑,说:“为师怎可能嫁给他。应是谣传吧,毕竟一开始只是薄言喻单纯的来送礼,其他弟子尚不知情,以为是送我的。”
“原来是误会啊。”顾恒卿悻悻的,却无不感谢那个谣言,若非如此,他怎会被激怒,义无反顾地闯入冥界将师父抢了回来?
他微微勾唇,挑起白求跹的下巴:“就算师父想嫁人,也只能嫁我一个。”
白求跹脸上忽起一抹红晕:“恒卿,你何时学坏了。”
顾恒卿邪魅一笑:“这不都是师父逼的吗?”
白求跹叹气:“要是被仙门的知晓,恐怕他们的三观都要毁了。”
他伸出食指擦了擦白求跹的嘴唇,带着魅惑人心的声说道:“师父竟忘了,如今我已不是华山的子弟,哪里还管仙门之事。况且师父从被我抓来起,亦不再是华山的掌教了。”从今往后,只属于我。
白求跹无奈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没想到,会把你培养成一个魔头。”
顾恒卿笑了:“魔头有我帅?”一低头,对着白求跹的娇艳红唇吻了下去。
鋆见回到魔君,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她对一个魔兵说:“我有事要见魔君。”
那魔兵犹豫着,不太敢去禀报,说:“可魔君还在白上仙的房里。”
鋆见凝眉道:“他们又不会做什么事情,我这会可是有重要的事跟魔君说。”
那魔兵听着,只好去禀报顾恒卿。
鋆见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顾恒卿衣冠楚楚地走来,上下打量,说:“顾兄夙愿得偿,倒是风流不分昼夜了啊。”
“还好。”顾恒卿淡淡道。
鋆见一哑,他还真好说。
顾恒卿看向她:“你有事找我?”
鋆见点头说:“顾兄,今日我去参加草灵君的婚礼了。”
“嗯。”顾恒卿漫不经心地应着。
鋆见见他提不起什么兴趣,说:“我也偷偷见到了新娘,她的容貌和传闻中描述澹台莲的样子十分相近。”
“她就是澹台莲。”顾恒卿说。
“什么?”鋆见惊讶道。
顾恒卿眼中有一丝不耐烦:“没有其他事了吗?”
鋆见呆呆地摇头。
顾恒卿便毅然转身,快步回白求跹的房间,鋆见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内心有什么信仰在迅速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