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赶到妖界时,听说妖皇召见顾恒卿,想将瑶光公主许配给他,但他以师徒之名且从无儿女之情为由拒绝,妖皇大怒,将顾恒卿暂且禁足。
妖族的开放不亚于魔族,他们从不会拘束这些师徒之间人伦礼数的规矩。
白求跹有些不放心,隐身闯入妖皇宫,隐隐听见妖皇将顾恒卿和瑶光公主同关进一个寝殿,还给顾恒卿灌了催情酒,逼他就范。
白求跹大吃一惊,赶忙抵达那所寝殿,外面围了数百来妖兵。她暗暗心急,当初为了顾恒卿消耗了太多仙力,她早就不是从前的白求跹了,自己此番若再不进去,恒卿休矣!
她咬咬牙,这么多侍卫,肯定有防备,纵是隐身也溜不进去,不如先打倒他们再说。
于是,白求跹手持凤翎剑,现出身形,喝道:“你们这些奸诈无耻之徒,休得伤害我徒弟!”毫不犹豫地打出一道火光,将一干妖兵连着燃烧,那些被烧着的妖兵迅速变为黑炭,没有声息。
“有刺客!”妖兵们大喝。
那些妖兵与白求跹搏斗,多是被火光烧化或震飞,白求跹提前给宋昀传音,希望他能快点赶来搭救。妖兵们前仆后继,白求跹纵然想使分身法,也不能靠近殿门半分。
她无奈地大喊:“恒卿!恒卿!你没事吧?恒卿——你在哪?”
茫茫火海,红莲业火如心头那愤怒的无明业火,不知其数地焚毁着殿宇。顾恒卿身上有她的护身印,就算把这座寝殿烧着了,他也不会有事。
既然无法阻止,她就烧了这座殿,就不相信瑶光还会活着。
一定,能阻止的。
就算和妖族撕破脸皮,她也在所不惜。为顾恒卿耗尽大半修为开始,她就不是那个华山的白求跹了,她只为他而活。
“何人胆敢毁吾皇宫?”一只半大的小妖吆喝着。
白求跹目光一冷。
那只小妖犹不知天高地厚,身不高五尺,猥琐形容,伸长了脖子爆粗口:“敢在皇宫纵火行凶,活得不耐烦了了!”
玉手“咔”的一道火光劈去,那小妖猛然嗷嗷大叫着跳起,屁股直冒烟儿,晕头转向地带起一阵尘土,嚎叫着四处奔跑乱转:“救命啊!我屁股着火了!要被烧化了!”
一根法杖袭来,映着妖界的太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白求跹身子一转,凤翎剑火光大绽,红莲业火横扫而来,又有不尽新赶来的妖兵葬送了性命。
妖皇堪堪一避,纵然不认得其人,也识得这焚天之火,瞳仁一缩:“红莲业火,白求跹?”
白求跹怒发冲冠,持剑刺来:“妖皇,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恒卿!”
妖皇使劲抬起法杖,架住她的剑,眼神深沉:“顾恒卿果真是你的徒弟?”
白求跹咬牙切齿道:“没错,他从始至终都是我白求跹的徒弟,永远都是!”
头一回见着这么清雅空灵的上仙,没想到却是如同疯魔一般,双眼含恨,仿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妖皇微微一愣,旋即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当初亲手杀了他,却没想到会爱上了自己的徒弟!世上传闻孤傲的白求跹,原来和自己的徒弟有一段不堪的故事。”
白求跹杀气毕现,她和他的事,别人怎么说,都是添油加醋,与事实不符,不能允许任何人诽谤她的徒儿!
琉璃净火无法释放,那就让你们尝尝红莲业火的鼎盛威力!
感受着越来越高的热度,妖皇目光一凝,神色肃然道:“白求跹,你是疯了吗,竟要烧毁我整个皇宫?!”
白求跹火焰四射,怒道:“就算踏平整个妖界,也休想夺走我的徒儿!”
“疯了,疯了……”妖皇喃喃道,脸上却更加难看起来。
恰在这时,殿门轻轻的一声响。
好像被什么提醒般,白求跹放下了手头上的火焰,红莲业火不断烧着,没有停止蔓延。
可是出来的那个人面色潮红,眼神飘忽,衣衫……不整。白求跹的脚一个不稳,幸好凤翎剑通灵,帮她支撑着。
白求跹苍白了脸,涩声问道:“恒卿?”
他极为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冷漠,他醒来后是经常冷漠,但从没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过她。
白求跹张了张口,声音哽在喉咙里。
一炷香,闹了一炷香,他出来了。
“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瞟了眼殿内,紧张地问。
顾恒卿冷漠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子。”
嘴角有点点鲜红色的液体淋淋而落,心口抑制不住地疼痛,她不自觉地握拳,抹了血。
难道,他真的……
有妖兵走进去,发现里面榻上的落红,竟似于那一场漫天的红莲业火,瑶光公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好像是睡着了。
妖兵们一阵欢呼,看来公主真的搞定了。妖皇微颔首,并没责怪顾恒卿不怜香惜玉,将瑶光仍在地上。
而此刻,白求跹压根儿没多少心思再管其他了,只想试着最后一次挽留。
“你是我的徒弟。”她认真而又装作平静道。
“那又怎样。”顾恒卿冷冷瞥她,擦肩而过。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从反驳。
白求跹愣愣的,眼睁睁看着他飘然远去,而自己的双腿似被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一步。呵,没理由跟了。
红莲业火也顷刻间扑灭。
“师妹!”一声急切的呼唤。
白求跹迷茫地转了头,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御着剑,目光关切地望着她,朝她飞来。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头一歪,身子没有预想中的倒地,反而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今生,就再委屈一次,不再想念另一个久违的怀抱。
白求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华山中的明凰殿,还是原来的房间。
千年前,千年后,这是哪里了?
她轻轻一推门,转进了隔壁卧室,那里空荡荡的。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么多,不是看到眼前的萧索,她都希望一切只是个梦。
梦醒后,她的徒弟还会找她学术,白纱斗笠,真心笑声。
都过去了啊……
白求跹默默地走了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对面那人却一阵惊喜:“师妹,你醒了?”
白求跹迟缓地抬头,宋昀双手扶着她,说:“你身子还很虚弱,先回房歇息吧。”
白求跹微微低头,任由宋昀触着自己的手,问道:“我这是病了吗?”
宋昀摇摇头,说:“仙医说你气急攻心,吐了一夜血,睡了足足三天三夜,现在仙力衰弱,更不该轻易外闯,还是安生在明凰殿休养吧。”
“我睡了……三天三夜?”白求跹眼睫轻轻一颤。
“是啊,都怪我,来迟了。”宋昀叹息着。他原想着,如果顾恒卿真能和那个瑶光……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两人虽亦为师徒,但到底妖族开放。师妹没了顾恒卿,兴许能清醒过来,不再消极避世,回归华山。
可是看她那瘦削的身子,脸色苍白的没一丝血色,他又极为心疼。
“那……顾恒卿呢?”白求跹低垂着眼,好不容易才叫出了这三个字,心又是一阵剧痛。
“师妹,那个顾恒卿最近仍在妖界,暂住于瑶光寝宫的偏殿,妖皇已为他们筹备婚礼了,预计下月十五……”
“住口!”白求跹眼圈泛红,怒斥着。
宋昀一愣,自己平生从未见师妹如此动怒过。为那个顾恒卿,真的值得吗?
白求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异样,泪光闪闪,道:“他……真的要娶亲了?”
宋昀叹气道:“师妹,顾恒卿忘却前尘过往,你就不要再执着于往事了。不如看开些,这世上还有许多需要你的……”
白求跹摇摇头,兀自说道:“除了顾恒卿,这世上没有一样值得我留恋的。那些所需,不过是羁绊,是没用无价值的羁绊。”
她豁然站起身,头微一晕眩,抚了抚额,站稳身子,迈出一步。
“你去哪?”宋昀上去扶着她。
白求跹移开了他的手,说:“师兄,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我一直以来对你心存感激,以后华山你会打理得更好。替我跟草灵君说声,今年的端午雄黄酒,我不能赴约了。”
宋昀一听,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了一个顾恒卿,你连命都不想要了!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放弃那么多!”
白求跹摇摇头,说:“我不是想寻短见,只是想去另一个没有他的地方,重新过个人生。”
“没有他……重新过个人生……”宋昀讶异着,喃喃重复着。
白求跹已架起火云,化作一只翱翔展翅的凤凰,飘曳着繁花似锦,光彩斑斓的尾羽,只身飞往了冥界。
顾恒卿,你负我,可我还是死不要脸地爱着你。可是每听说你和别的女子相处的事,我的心就好像被刀切割一样,十分痛,我的白衣沾染了血泪,而你相信我一定能坚强。
你只知道我坚强的一面,相信我总能勇敢地活下去,照顾好自己,可是你不知道,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能伤害我的只有你。没有你,我恐怕会泪尽而逝。
既然离不开,不如暂且忘记,等我的无相心回来,将一切都看淡,也好过现在的生不如死。
我非你不嫁,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去另一个世界。
从此,再也没有你顾恒卿。
白求跹进入地府,也不着人通报薄王,便径自与阎王说明,喝了孟婆汤,踏上奈何桥,走向轮回。
我若只因一个男子便一败涂地,寻死觅活,那上天生我白求跹又有何用!顶多心痛如绞,这份情殇噬心侵肺,然我大可想办法忘掉他,淡定了心神再回来,还是一个好上仙。
顾恒卿,我相信,我可以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