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养了半个月,薄小姐的身体逐渐康复,薄求在她面前只是略提了提草灵君大夫的药方,神奇的根治了她的病。而这位草灵君,正是他的同窗白求跹公子介绍的。
薄小姐听后,央着薄求请这二位贵人来家里坐坐,以答谢救治大病之恩。
薄求欣然同意。
而作为当事人,白求跹尚不知情,等到次日上学,薄求如此如此对她说了一番,白求跹便有点为难道:“这不太好吧?我和草灵君皆为男子,自古男女不同筵。”
薄求一声叹:“白兄,你何时也这么迂腐了?从礼节上,你和草灵君的确是男子,不方便与舍下表姐相见,但从情面上来说,你俩可是她的大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区区一顿饭,有何推辞的!”
“这……心意到就行了,或者你让草灵君去也行,我就不必了吧。”白求跹干笑道。
薄求摇摇头:“那个家伙且不说会一身妖术,谁知道他这山野之人懂不懂规矩,万一一张口,全是中药的药理,与客套的话狗屁不通,那还不丢了脸?”
白求跹摸摸鼻子:“草灵君不像这种人啊,他虽然痴迷于药草,但对人情世故也是懂一些的。”
薄求叹着气:“白兄,给你一次白吃白喝的机会,旁人趋之若鹜,你为什么不要呢?”
白求跹眨巴眨巴眼睛,说:“你家表姐就这么想请我们吗?”
薄求点着头:“可不是,她求了我三四次,说什么也要见见你俩人好报答,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白求跹思忖了会儿,才答应道:“好吧,土曜日我来一趟,至于草灵君,我还要亲自去问他。”
薄求连连点头:“嗯,那就劳烦白兄了。哎对了,你说草灵君就住你家对面?”
白求跹说:“是啊,前些日子他新搬来的。”话一出口,白求跹的心泛了凉,看着薄求若有所思的面孔,越发有点儿不安。她在不知不觉中提供了一些信息,如果哪天薄求跟踪她未遂,却意外遇到了草灵君,随后追踪草灵君而找到她家,那可怎么办?
薄求说道:“你经常去他家吗?”
看,果然是打了这个主意,敢情他想到草灵君家做客,顺便守株待兔等着她自投罗网?
白求跹扯了扯嘴角,说:“也不常去,就是偶尔有工夫,就去逛逛。”
哪怕你真的找上我家门,我也叮嘱爹娘,把家弄地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看你怎么进来。
“你都去他家做什么啊?”薄求又问。
白求跹有点不高兴了,老娘去别人家干你何事?但她还是说:“就是聊天,喝茶……”
门外一声咳嗽,惊醒了正聊得起劲的塾友,一个个急忙回到座位。司徒先生大步跨到前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而后慢慢道:“今日我们讲讲扬州。《太平广记》中记载:‘每重城向夕,倡楼之上,常有绛纱灯数万,辉罗耀列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古往今来,让风流才子最流连忘返的便是佳景无数的江南,而扬州,素有‘唐世艳绝’之称,风光旖旎,给不少文人墨客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正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薄求在座位上小声对白求跹说:“扬州是着名的风月聚集区,店肆林立,酒家如云,舞榭歌台,琳琅满目,我八岁时就去过,那里真的很美,让文人雅士频频驻足。”
白求跹一听,眉梢挑起。
其他塾友听闻此言,也个个惊羡地看向薄求。
薄求兀自得意,继续说:“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写的《寄扬州韩绰判官》,就有回忆扬州之景的事。”
一个塾友忍不住问道:“那里妓院真的多吗?”
薄求挑起眉:“那地方我差不多忘了,不过听说在扬州运货的伙计,的确有不少勾栏。”
“哇!”塾友们发出一连声的惊叹。
“肃静!”司徒先生喝道。
众人忙静若寒蝉,眼神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薄求低垂着头,闭了嘴,目光仍不歇地瞥了几瞥白求跹。
白求跹却自有打算,转了转笔,想到秦淮扬州,西平镇上好像也有一家妓院。可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司徒先生因临时有事,提早散了学,薄求紧追上白求跹,说道:“白兄!时间还早,我们去玩会儿吧。”
白求跹摇头拒绝:“不了。”
薄求似早已习惯,并不在意地笑笑,说:“那好吧,我也早些回去。嗯,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最近在写话本呢。”
白求跹睁大眼看着他。
得到满意的回应,薄求兀自得意,说道:“这是一本我自认为很有意思的话本,题目还没想好,但故事大纲已经基本确立,呃,还有男主的名字,就叫顾恒卿。”
顾恒卿……
白求跹的心不知为何狂跳了一下,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捅破,急着要涌出,她迟疑着,问:“薄弟,那女主角叫什么?”
薄求挠了挠头,哈哈一笑:“这个我还没想好,本来想了好几个,可总觉得没有合适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是无法和这个男主角联系到一起。”
白求跹下意识地说:“那你能不能把我的名字安到女主身上?就是把女主角写成我。”
薄求一愣:“白兄,你?”
白求跹皱眉:“不行吗?”
见她不太高兴,薄求连忙说:“怎么样都行,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白兄,你可是个男人啊,让一个女人和你同名同姓,不觉得……”侮辱吗?
白求跹摇摇头,说:“我觉得这样可以。”
“那好吧。”本人都这么说了,薄求也不好多言,点头答应着。
白求跹淡淡一点头,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照此说法,妓院应该有许多庸脂俗粉,话本子里经常提到一些穷酸书生落寞时巧识花魁,而后在她的资助下一举考上功名。
白求跹只在戏子和话本上看过妓院的形容,可到底如何,倒有点想去看看。反正,她现在一身男装,身体也没完全发育,不太会有人发现她是个女子,顶多认为是一个模样清秀的数声书生。
对了,她不能把书包带进去。
白求跹将书包藏放在一堆草丛中,而后整整衣冠,款款走向了镇上唯一的一所妓院:迎春楼。
楼内一片旖旎,脂粉味充斥着口鼻,熏得人想晕。一个大红衣裙,胸前袒露春光的女子,摇着一把团扇,大摇大摆地走来,看见白求跹,嘻嘻一笑:“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新来的吧?倒是一副好皮相儿,这皮肤可真好,真嫩,比奴家的要白得多。”说着,就伸出手想来捏一把。
白求跹迅速往后仰,躲开了那只手。连女的都想吃她的豆腐,没门!
女子只当白求跹害羞,两只眼睛弯成了针线,嘴边的一颗黑痣随着唇部动作而起动,说:“公子怎么比奴家还羞涩?在这里无需矜持,尽管放开胆儿来吧,奴家教你这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
她说的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那个吧……
白求跹瞧着她,实在看不惯那副骚样,便故作老练地东张西望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绝色?”
那女子一听,哎哟哟地抿嘴笑着,说:“公子说的可是殷桃?她被一个财主老爷请去吃酒了。”
白求跹哪会真的找樱桃果桃的,只随口道:“那你们这有没有更好的?嗯,白白净净的那种。”
“哦,公子想要的是雏儿。”那女子似醒悟了什么,偷偷一笑,对着一处门帘招呼了一声。
须臾,门帘轻响,环佩叮当,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亭亭走出,举止之间无不透着良好的教养,只见她一身嫩绿色百褶裙,披着薄纱,妆容精致,缓步走到了白求跹的面前,矮身一礼。
白求跹琢磨着要不要回礼,原先那红裙女子笑了,说:“公子,豆蔻是新调教出来的,还没开过苞,就先便宜你了。”
白求跹脸微红:“那是,那是。”
红裙女子犹自笑着,门外又进来了一个客人,她走过白求跹的身边,不忘回眸一笑:“奴家唤春莲,公子可不要忘了。”
白求跹脸上一阵郁闷,她们叫什么关她什么事。横竖她只是来凑凑热闹,又不是真的干。
白求跹一开始就没打算花钱,仅仅学着话本子玩玩,话里也透着玩笑,可在那些娼妓眼里,没有比这个更真的了。
豆蔻见白求跹站着,不说一句话,忙怯怯开口,声音娇脆动听,说:“公子不如去奴家房中坐坐?”
白求跹点头,跟着豆蔻上楼,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怎么脱身。
跳窗?不行,这是二楼,跳下去也不一定有人接。要不,叫人传个信给……草灵君,让他来接她?
豆蔻邀请白求跹坐下,问了兴趣,与她聊着天。
白求跹心不在焉地应着,豆蔻犹滔滔不绝,诉说着一段段奇闻异事,仿佛是她亲眼所见。
白求跹想了会儿,说:“你会弹曲吗?”
豆蔻说得起劲,闻言被迫中断,说:“奴家会弹一手琵琶。”
“好,就弹你最擅长的。”白求跹说。
豆蔻拨了拨弦,圆润的音乐便滚滚流出,口中清吟,唱道:“有缘复得沐春风,谈笑师徒逸兴同。忆昔温文慈典范,依然潇洒感怀中。”
白求跹微微一愣,似乎触动了什么心肠,只小声在嘴边轻念着:“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未知来生相见否?陌上逢却在少年。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一根红线,牵着她和一个人。
白求跹的头猛然作痛,似乎失忆的人在某一刻想起了曾经的一个片段。
“公子?公子?……”
急切的声音。
白求跹的神志清晰了些,看着略有些惊慌的豆蔻,疏漠一笑,说:“无事。”
豆蔻说:“奴家见公子脸色苍白,莫不是精神不好?还是请大夫看看吧。”
白求跹摇了摇头,说:“当真无事。你不用弹了,就跳支舞吧。”
豆蔻欲言又止,但在白求跹强硬的态度下,不得不矮身一福,旋地一舞。
不是她真的担心这个书生,只是怕白求跹突然晕倒在她的屋子里,她难逃其咎,恐怕惹上不必要的命案。
但看白求跹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豆蔻的心仍是提着,时刻怀着不安。